第3章 地宫的时间茧
暴雨声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古老的滴水声,一滴一滴敲在青石板上,每一声都让她太阳穴突突首跳。
“言言?”
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顾言抬头,看见 15 岁的自己站在地宫石阶上,校服袖口沾着泥点 —— 那是她生日当天,母亲塞给她断钥匙的下午。
而本该***身亡的母亲,此刻正蹲在她面前,指尖抚过她手腕上的黑曜石手链,手链上的珠子颗颗完整,没有缺失。
“妈妈?”
顾言下意识伸手,却发现自己的手透明如蝉翼,像层随时会破的水膜。
母亲抬头的瞬间,她看见对方眼底映着两个重叠的世界:左边是 15 岁的温馨场景,右边是此刻她掌心的血手印,正在古老的地宫中缓缓渗出血珠。
“别碰她。”
低沉的男声从阴影里传来。
穿黑色风衣的男人走进光区,戴着跟林渊同款的黑曜石眼罩,正是照片里林渊失踪的父亲、顾言的养父 —— 林正明。
顾言的太阳穴剧烈跳动,感觉有两股记忆在颅内打架。
一方面是养父从小的教导:“警察要相信证据,世界上没有鬼。”
另一方面是此刻看见的场景:林正明从怀里掏出枚青铜锁,正是陆雨桐死亡时攥着的那把,锁芯处刻着的 “离” 字正在发光。
“老林,真的要这么做吗?”
母亲的声音带着颤抖,“言言才 15 岁,她的血要是激活了往生泉 ——”“灵玉教的人己经盯上她了。”
林正明的手指划过顾言 15 岁的肩膀,女孩毫无察觉,继续低头研究断钥匙,“当年玄明帝留下的七枚往生牌,灵玉教己经凑齐五枚,只有用言言的守墓人血重新封印‘离’‘坎’两卦,才能阻止裂隙扩大。”
顾言看着自己透明的手掌,发现血手印标记正在吸收地宫里的蓝光,每吸收一分,手腕上的黑曜石手链就亮起一颗珠子。
当目光落在母亲手腕时,她瞳孔骤缩 —— 母亲的手链上,赫然串着从玄明阁老人那里看到的黑曜石珠子,珠子里隐约有个缩小的林渊身影,正在痛苦地蜷缩。
“这是时间茧。”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顾言抬头,看见成年的林渊站在石阶上方,浑身笼罩在淡蓝色光晕里,每说一句话,周围的光影就像被风吹皱的水,“地宫里的时间是活的,会把闯入者的记忆拧成茧,你现在看到的,是 2005 年 7 月 15 日,你母亲***前的三小时。”
“你怎么在这儿?”
顾言想抓住他的手,却穿过了对方的手腕,“你不是被我父亲 ——”“嘘 ——” 林渊比了个噤声手势,指尖点在她眉心,“别用现代思维理解这里。
在时间茧里,我们都是旁观者,一旦干涉过去,现在的身体就会被时间反噬。”
他指向下方的场景,顾言的养父正掏出把匕首,在 15 岁的自己手背上划出浅口,鲜血滴在断钥匙上,“看,你父亲正在用你的血激活钥匙,而你母亲,即将带着‘离’卦牌进入灵域核心。”
顾言看着母亲接过断钥匙,转身踏入前方的黑暗,手链上的黑曜石珠子逐一熄灭,像被掐灭的小灯笼。
当母亲的身影消失,林正明突然掏出相机,对着空荡的地宫墙壁连拍 —— 那是林渊总挂在脖子上的老式胶片机,镜头上的划痕跟他相机一模一样。
“2005 年的今天,” 林渊的声音突然沙哑,“我跟着你父亲进入地宫,他说要带我看‘会发光的星星’。
其实他早就知道,灵玉教的人在追杀守墓人后裔,而我,作为观星者血脉的唯一继承人,必须被藏进时间茧里。”
顾言看着透明的手掌逐渐凝实,发现自己的衣服变成了母亲***当天穿的米色风衣,口袋里还装着那本染血的日记。
翻开最新一页,字迹比在窑洞石台上看到的更清晰:“7 月 15 日零时,老林用言言的血激活了钥匙,我带着‘离’卦牌进入灵域。
如果我没能回来,请告诉言言,黑曜石珠子里封着小渊的童年记忆,只有集齐七枚珠子,才能解开他身上的玄明帝残魂印记。”
远处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顾言抬头,看见十几个戴青铜面具的人从石壁里走出,面具中央的眼睛图案跟血手印一模一样 —— 正是玄明阁老人提到的灵玉教成员。
他们抬着具青铜棺椁,棺盖上刻着跟林渊胸前相同的锁纹,每走一步,地面就渗出暗红,像被浇了层热蜡。
“他们来拿‘离’卦牌了。”
林渊突然拽着她躲进石柱后,“2005 年的地宫之战,你父亲重伤了灵玉教的金牌使者,却没能阻止他们抢走‘坎’卦牌。
而你母亲……” 他指向石阶尽头的深渊,“她带着‘离’卦牌跳了进去,用自己的魂魄加固封印。”
顾言看着下方的场景,15 岁的自己正蹲在地上哭泣,而林正明握着染血的匕首,转身走向深渊,背影跟今早收到的定位里父亲的身影完全重合。
她突然想起母亲日记的最后一行:“千万别让小林在那天靠近镇灵陵,他的血,是打开玄明帝棺椁的最后一把钥匙。”
地宫内的温度骤降,顾言发现自己的指甲缝里渗出蓝光,跟往生泉的颜色一模一样。
林渊的情况更糟,左脸浮现出半透明的鳞片,像被人剥了层皮,露出底下跳动的咒印 —— 正是陆雨桐焦尸掌心的锁纹。
“时间茧在吞噬我们的现世身体。”
林渊扯下残破的卫衣袖口,露出整条手臂的咒印,“你看,我的诅咒印记在跟着过去的场景变化。
2005 年那天,我父亲把我推进时间茧时,其实也把玄明帝的残魂碎片种进了我身体。”
顾言突然想起在玄明阁看见的老照片,母亲和林正明站在地宫入口,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像道完整的八卦图。
原来所谓的守墓人与观星者,从一开始就是捆绑的双生血脉,而她和林渊,不过是千年前玄明帝设下的封印的一环。
“顾言!”
现实中的声音突然穿透时间茧。
顾言感觉有人在拽她的手腕,低头看见自己的手背上,血手印标记正在跟 15 岁的自己重叠,而林渊的鳞片己经爬到嘴角,正在吞噬他的半张脸。
“是小张!”
林渊突然指向石阶下方,“现世的时间在催促我们回去,再不走,就会被困在茧里永远出不去。”
顾言抓住他的手,发现对方的皮肤冷得像块寒冰,咒印处传来灼痛感。
她想起母亲日记里的 “血祭开道”,咬破舌尖,将血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 守墓人的血珠落地瞬间,时间茧像被针扎破的肥皂泡,开始成片碎裂。
剧烈的眩晕感袭来,顾言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地宫入口的水幕前,暴雨还在头顶肆虐,手里紧紧攥着林渊的相机。
镜头里自动播放着最后一张照片:时间茧破碎的瞬间,她看见两个林渊 —— 一个是此刻躺在她身边的、带着咒印的年轻人,另一个是藏在黑曜石珠子里的、10 岁的小男孩。
“顾队!”
小张的声音从窑洞外传来,“快出来!
隔离室的血手印…… 在跟着月亮移动!”
顾言撑起身子,发现林渊还在昏迷,胸前的咒印比进地宫前淡了许多,而她手腕上的黑曜石手链,不知何时多了颗珠子 —— 正是玄明阁老人红绳上的那颗,珠子里隐约映着母亲的笑脸。
“醒醒!”
她拍着林渊的脸,突然发现对方的眼罩不知何时戴上了,遮住了咒印蔓延的左眼,“地宫的时间茧破了,我们得赶紧回去,小张的阴火印可能要 ——”话没说完,窑洞深处传来石块移动的声音。
顾言握紧断钥匙,看见父亲从阴影里走出,风衣破破烂烂,胸口插着半截青铜剑,正是灵玉教金牌使者的武器。
“言言,” 父亲的声音像块生锈的铁皮,“把钥匙给我,只有集齐七枚往生牌,才能让你妈妈的魂魄从灵域里出来。”
顾言注意到他的瞳孔里没有倒映自己,只有密密麻麻的盔甲影子 —— 那是被困在灵域的战魂,正在通过他的身体说话。
当父亲伸手时,她看见对方手腕内侧刻着跟林渊相同的咒印,只是颜色更深,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你不是我爸爸。”
顾言后退半步,将钥匙护在胸前,“2005 年那天,真正的爸爸己经跟着妈妈进入灵域了,现在的你,是被战魂附身的空壳。”
父亲的嘴角诡异地咧开,露出不属于人类的尖牙:“聪明的孩子。
不过你以为拿到‘离’卦牌就能阻止我们?
别忘了,你的小男朋友身上,还揣着开启‘坎’卦的钥匙呢。”
话音未落,林渊突然从地上弹起,眼罩下的左眼溢出蓝光,抬手就是张符纸 —— 那是清微阁的镇魂符,正是顾言在玄明阁看见的、母亲当年用过的款式。
“早就知道你被附身了。”
林渊擦着嘴角的血,相机镜头对准 “父亲” 的眉心,“2005 年你推我进时间茧时,我偷偷在你身上种了观星者的血咒,现在你的每句话,都会变成往生泉的水,把你送回灵域最深处。”
顾言看着 “父亲” 的身体逐渐透明,听见他临走前的嘶吼:“七日后的月圆夜,灵域裂隙会彻底打开,到时你们的血,会染红整个宁城 ——”暴雨在此时达到顶峰,镇灵陵的石碑在闪电中若隐若现。
顾言扶起林渊,发现他的咒印己经蔓延到心口,而相机里最新的照片,正是地宫时间茧里母亲留下的 “离” 卦牌,牌面中央,清晰地刻着她和林渊的生辰八字。
“现在怎么办?”
她看着手背上即将成型的血手印,“小张的印记还在扩大,往生泉的水……”“往生泉在时间茧里。”
林渊突然指向水幕,此时的水幕己经变成清澈的蓝色,“刚才破茧时,我看见泉眼就在灵域入口旁边。
但要进去,必须用观星者的血打开‘坎’卦门,而我的血 ——” 他扯开衣领,露出心口的咒印,“早就被玄明帝残魂污染了。”
顾言想起母亲日记里的 “双生祭品”,突然明白为何灵玉教需要她和林渊。
她举起断钥匙,发现钥匙缺口处正在吸收林渊的血,而手链上的黑曜石珠子,正一颗接一颗地亮起,像串起了整个地宫的星光。
“走。”
她拽着林渊走向水幕,暴雨打在脸上像刀割,“就算时间茧是陷阱,就算灵域里全是阴谋,我们也得进去 —— 因为只有在那里,才能找到让妈妈和你爸爸安息的方法。”
水幕在她说话间自动分开,露出地宫深处的台阶,每级台阶上都倒映着不同年代的宁城:有古代的战场,有民国的废墟,还有现代的霓虹灯。
顾言看见,在所有倒影的中央,漂浮着枚闪着蓝光的珠子 —— 正是她手链上缺失的最后一颗,珠子里封印着 15 岁那年母亲没说完的半句话:“言言,记住,观星者的血能引魂,守墓人的血能镇魂,而你们俩的血混在一起……”话没说完,珠子突然碎裂,化作点点蓝光融入她的血手印。
顾言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苏醒,低头看见手背上的印记中央,那只闭合的眼睛正在缓缓睁开,而林渊的咒印,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暴雨依旧在下,镇灵陵的地宫入口,两个被命运捆绑的年轻人,正一步步踏入百年前就为他们准备好的陷阱。
而在他们身后,相机的胶卷正自动转动,记录下这一刻的背影 —— 守墓人与观星者的影子,在水幕的倒影里,终于重叠成完整的八卦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