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来一笔第3章 中人之姿在线免费阅读

鬼来一笔 的蓝 2025-03-14 14:3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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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是被鸡叫声吵醒的。

睁眼时房间依然昏暗,但窗外是有光亮的,也不知是什么时辰。韩氏已经起床,堂屋里有轻手轻脚的移动。四月躺着伸了个懒腰,只觉得全身舒泰。已经多少年没有这么饱睡过?从上初中后,印象中自己从来没有在晚上十点前睡觉,十一点后才睡是常态,常常刷手机到深夜。可昨晚,虽然没有钟表计时,应该不到八点就上床了吧?

落后千年也挺好。四月没来由地笑了,翻身起床。扭扭脖子,头不痛了;抖抖肩,受伤的地方微微有些痛,还好;摸摸脸,脸上之前被树枝划伤的多道小伤口都结痂了,摸得到细细的痂壳。

也不知道这张脸长成什么样?管她呢,反正在阳间也不是什么大美女,这么多年,除了带过的小学生真心实意夸老师真好看,就没有得到过来自成年人的对她外貌的赞美。她只是学生眼里的西施,没有其他情人。可她也不丑,能五官端正看着顺眼就不错了,曾经的丰月就是这种程度,用她大学室友的话说:什么是中人之姿?以咱们丰月为标准。

她估摸着,来到这大梦国,应该也是个中人之姿。挺好,美貌是武器,可掌控不了这武器,就是怀璧其罪。她现在可是突然落入完全陌生的世界,大隐于市,所有会让她暴露的东西,都是有害的,美貌是其中最可能带来危险的特征之一。

想通了,四月迅速起床,今天还得去县衙呢。

韩氏给四月穿的衣服和鞋子,都是她死去女儿小时候穿过的,韩氏思念女儿,把她穿用过的衣物保存得很好。

四月知道也不嫌弃,鬼嫌弃死人,说不过去。

韩氏见她毫不在意,心中很是欢喜。

洗脸的时候,四月以水为镜,照了一下自己现在的脸,虽然模糊,也大致看得出,圆圆小脸有点瘦,眼睛似是单眼皮,眉毛竟然略略有点八字,笑起来两颗门牙有小小的存在感,还有两个小梨涡,比中人之姿似乎还要强一些啊!她觉得水中的自己有点点眼熟,肯定不是曾经丰月的样子。

像谁呢?

还没想起来像谁,韩氏便招呼吃早饭。她摊了几张鸡蛋葱花饼,没有煮稀饭,就着白开水,就开吃。味道还挺好,四月吃了三张饼,韩氏吃两张。吃完收拾了碗筷,里正就来到门口喊人。

里正家有辆牛车,他是赶着牛车去的。丰家村离县城三十里路,四月记得在现代社会,也是这个距离。她暗自思忖,这大梦国的县城与现代的县城是在同一个位置吗?还是走相同的路吗?

在全村人的注目礼和围观议论中,韩氏和丰四月坐着里正家的牛车,就往县城去了。

一起前往的还有里正家的大儿子丰满仓夫妇,他们要去县城看看正在县里清风书院读书的长子丰实,顺便送些换洗衣物带些吃食。整个丰家村启蒙识得字的有几个人,但真正的读书人只有一个,就是里正家十六岁的大孙子丰实。原本在镇上学堂就读,去年考取童生后,全家一咬牙,给送到县里清风书院读书。书院先生说这孩子是个读书的料,全家人也都希望他能博个功名,改换门庭。

丰满仓赶着牛车一路往县城而去。

四月坐在车上,目光掠过路两边风物,全都似曾相识又似是而非。走的那条路倒是跟现代从丰家村到安平县城差不多,只是路况跟现代柏油马路真没法比。黄土混沙的路面,还算平直,可能没有大车压吧,路面并没有太大的坑洼,目测能容两辆牛车会车。牛车先经过清水镇,那镇子比现代的清水镇规模小多了,只有一条长长窄窄的主街,还算繁华。

清水河从清水镇东边流过,当牛车晃到一座石桥边时,四月突然热泪盈眶。那座石桥这时候就有了吗?现代还在啊,单拱桥的样子完全没变,她工作的学校就在桥的附近,她几乎每天都会走过石桥,到清水河对面去散步。四月仿佛看到了那个生活在现代的自己,正站在那座桥上,平和喜悦地望着桥下流水,河边人家。

她悄悄擦去涌出的泪水,在大梦国醒来后,第一次感到无法言说的悲伤。

牛车走了一个半时辰,一早出发 ,快午时才到县城。县城外围有城墙,目测应有丈余高,城门上三个大字:安平县。

四月有些恍惚,仿佛什么都没变,却又什么都不一样。二十一世纪的她,就是生活在安平县清水镇丰家村。她这一死,又死到了似乎是千年前又似乎是阴世间的安平县清水镇丰家村。

生命是一个闭环吗?她不知道。

进城后不久,大家就兵分两路,里正带韩氏和四月步行去离得近的县衙,丰满仓夫妇则赶牛车前往更远的清风书院看丰实。约好未时末到县衙门口来接里正他们一起回去。

进城后,四月一路看来有点失望。县城自然比小镇更繁华,可这繁华就是个人多,房子大都是黑白砖瓦房,几乎没看到红墙碧瓦;他们走的那条街据说还是主街,也不宽,两辆马车会车都还要小心互相让道。最让她失望的是街上行人衣着,颜色大多暗淡,鲜艳明亮的颜色很少,有花色的衣服基本没看到。

街上行走的女人较少,多是上了年纪的妇人,她们的衣服也多是绛紫、土黄、青绿这样一些深色,只偶尔有孩子鲜亮明艳的身影,让街市添些活泼。衣服样式布料皆粗笨,哪里有电视剧里的飘逸与缤纷!果然电视剧都是骗人的!不过人们脸上神情倒是生动明亮,大多有说有笑,并不见愁苦与死气沉沉,比他们的衣服亮眼多了。

来到县衙,丈把高的院墙围起来白墙黑瓦一片建筑,衙门口倒是开阔,铺了几级青石台阶,两扇黑色大门看起来厚重深沉,有些威严。门面比普通民房高大些、气派些,跟现代的政府办公楼完全没法比。大门一侧门廊下摆着一面大鼓,四月猜想这是击鼓鸣冤用的,在影视城里见过。守门的衙役认识里正,看到他就热情地打招呼,帮忙进去通报县丞。

安平县范县丞,是里正夫人的娘家弟弟。四十来岁身材微胖的范县丞很快出来,带里正一行人进去县衙后面公事房办手续。负责户籍的主簿刘全之前已经知道丰家村村民从清水河捡到一个漂过来的小孩的事,县里钱捕头受范县丞委托,也帮忙打听过,至少在安平县境内,并没有任何丢失小孩的事。大家便估摸着这孩子可能是上游其他地方落水漂过来的。

范县丞亲自带了里正一行三人过来,刘全热情招呼,询问四月情况。得知四月因为落水受伤又发烧昏迷几天,醒来已经什么都不记得,又见小姑娘样貌平平,消瘦苍白,寡言少语,也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孩子,便不再细究来历,只问里正想如何安置这小姑娘?里正说了韩氏无儿无女,愿意收养这小姑娘为孙女的想法,两人彼此有个照应,小姑娘也十分愿意,想给办个正式户籍。

范县丞在旁边笑道:“这是好事啊,韩氏无子女,小姑娘无家人,正好互相照顾,给办了吧。”

刘全也觉得这样最好。里正要是不管,县衙还得想办法安置这个小姑娘。当下便把丰四月落户丰家村,以孙女身份登记在韩氏户籍上,办了新户籍,落户的一两银子里正给出了。

事情办得顺利,又到了饭点,里正便说要请妻弟和刘全吃饭。范县丞哪里肯要姐夫破费,自然也不让韩氏一介老妇花钱,他便作东请几人吃饭。又让人去书院,把外甥满仓夫妇和丰实也一并请了来。

范县丞当年读书时,得姐夫丰里正多年资助,二十岁时得中秀才,几年后又中了举人,因办事稳妥心思细密,当时的安平县令礼聘他为师爷。如今在安平县衙当差已经十几年,处了两任县太爷,一直颇受器重,五年前得了个县丞的官职。因着处事周到公正,范县丞在县衙和百姓中,威望不比县令差。他与姐夫一家感情甚好,丰实取得童生身份后到清风书院读书,也是他提议并举荐的,更时常照顾生活过问学业,两家走得十分亲近。

范县丞在安平县最好的酒楼醉仙楼,安排了一桌丰盛的席面,请了刘全和钱捕头作陪。一行人刚坐下不久,满仓夫妇和丰实也赶了过来。丰实虽只十六岁,个子已经比他爹还高,模样倒不像文弱书生。他五官舒展,壮实俊朗,皮肤偏黑,一笑便露出两排大白牙,话语不多但看上去性格挺开朗。看到他,四月心中便浮现出一个词:憨帅憨帅的。

因为路上听父母说起四月的事,丰实对她也有些好奇,两人四目相对,虽然四月很快低下头,丰实还是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带些戏谑的笑意。这让丰实有些讶异,怀疑自己看错了。四月的样子倒没有引起他太多关注,年龄太小,看上去还一副病容,实在是普通得很。

私下亲戚间宴请,大家也不去管男女大防,就一桌吃饭。韩氏和满仓媳妇都有些拘谨,不敢说话,只低头吃饭。男人们喝酒说笑,很是热闹。

四月第一次吃这种古人的宴席。盛放食物的餐具都是精致的蓝花白瓷,菜很丰盛,鸡鸭鱼肉全有,味道也不错,只是烹饪手法却是较为简单,更别说弄什么摆盘造型了,主打一个扎实。这菜色要在现代,肯定会被大多数人嫌油腻,可这是在古代,大家都缺油水,一桌人吃得心满意足,连声称赞。四月最喜欢的是那盘烤鸭,居然烤得皮香肉酥,一吃满***油。她忍不住赞了一声:“这烤鸭真是不错。”

范县丞闻言呵呵一笑:“小姑娘挺会吃的啊,烤鸭可是醉仙楼的招牌菜,喜欢就多吃点。”

四月一时忘了身在何处,随口说道:“要是能用薄饼卷着,蘸了酱吃,就更好吃。”

她一说完,便感觉气氛不对,桌上所有人都看向她。钱捕头盯着四月,若有所思。看她不知所措地红了脸,才转头看向范县丞,范县丞也是满脸愕然,他有些好奇地问道:“四月,你那样吃过烤鸭?”

四月这才突然想起,自己这是在哪里,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里正又惊又喜地问:“四月,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韩氏也一脸紧张地看向她,欲言又止。

四月重又露出茫然的神情,似乎是凝想着什么,片刻才轻声说道:“我不记得是在哪里吃过,就是知道这种吃法,大家,都没这样吃过吗?”

所有人都摇摇头。四月有些尴尬地绞着手指,红着脸说:“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出于职业敏感,钱捕头道:“未必是你记错了。这种烤鸭吃法,大概是你之前生活中经常会吃到的。这可能是弄清你身份的一个重要线索。”

大家都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再次齐齐看向四月。

丰实像是想起什么,也问四月:“四月,你识字吗?”

四月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开玩笑,问一个专门教人识字的小学语文老师识不识字?

这下大家更是不淡定了,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四月。

这个年代,别说女子,就是男子,也很少有人识字。当初里正之所以能当上里正,最大的优势,就是因为他识字,能看得懂官府文书,会写个契约、简单书信什么的。至于女子,别的地方不清楚,整个丰家村,不管嫁出去还娶进来的,就没一个女人识字。能识字,基本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至少也是出身书香门第的姑娘。

丰实起身,摘下腰间折扇打开,那扇面上写满文字。他把扇子递给四月,问她:“这上面的字,都认识吗?”

四月接过来一看,虽是繁体字,她还真是全认识,这扇子上写的是陶渊明的结庐在人境。她心中惊骇:这分明就是与自己经历的历史与文明在同一个时空和时间轴上啊!并不是什么阴阳两界,又或者,阴阳两界文明是通的?也是,阴间的人都是阳间的人过来的,文明相通也不稀奇。

只是心中一转念,四月并未多想。扫了扇面一眼,当即把整首诗流利地念了出来。念完后微微一笑道:“陶渊明这首诗,更适合人到中年后归于平淡,大隐于市的人。丰实哥这样的少年书生,喜欢欣赏无不可,抄在扇面上便有点与年龄不符了。”

桌上其他人听她这样随口一说,皆面面相觑。良久,范县丞才道:“你竟然真的识字,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见解,必是家学渊源。四月,你真不记得自己是谁,父母是何人吗?”

“识字很稀奇吗?陶渊明这首诗乃是传世佳作,诗中意境不言自明。我这也不是自己的见解,拾人牙慧罢了。”四月也有些不解,自己说的不过是寻常的话,根本谈不上见解,哪里就值得古人惊诧?

看四月一副自己识字理所当然的样子,说话用词文雅,雅间一片静默,大家不知说什么好。

“你一个小姑娘,不光识字,还有这等见识,还不稀奇?”刘全也是秀才出身,他转头看向范县丞,不安道:“范老弟,这小姑娘必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你看她这户籍……”

范县丞也想到这个问题,皱眉沉思片刻,方道:“既已办了,就别再改。四月如今也不记得自己身份来历,咱们县衙又无人报案,落了户籍,她才能有个正式身份。便是将来四月家人寻来,认回去便是。咱们这也算是保护她,并未害她。对吧,四月?”说罢不等四月回答,又转头看向里正和韩氏,“姐夫,韩嫂子,你们回去后好好照顾这小姑娘。她身份来历必不寻常,千万别有闪失。”最后,他又扫了一眼满桌人,正色叮嘱,“今日诸位是因四月姑娘落户丰家村一事聚在一起,都是亲朋好友,范某也是防患于未然,提醒大家一句,四月的事,在没弄清她的身世来历之前,在外面休要说起,免得无端惹出什么事来。四月,你也是,切莫轻易在人前表露你读书识字,知人所不知。”

大家均点头称是。

四月心中暗笑,哪里是什么身份来历不寻常,不过是带着前世的记忆来到这个时空罢了!关于现在这个身体的记忆,她半点也无,估计原身早死得透透的,会不会识字根本不知道。可这话,她也不能说,更不能让人知道。

吃完饭,里正一行人便往回赶。临行前,范县丞把里正叫到旁边,仔细问了四月被捞上来时的衣着打扮,以及受伤情况。里正一一告之。范县丞听了眉头深锁,轻声叮嘱里正:“姐夫,我知你为人谨慎。只是这小姑娘恐身世极不简单,搞不好只怕会带来杀身之祸。好在丰家村偏远闭塞。你私下跟韩氏交代清楚,让那小姑娘尽量少与外人接触,凡事低调,越少人知道她的存在越好。要不这样吧,回去就用这套说词,说四月是隔壁县一个读书人家的孩子,家中遇到山匪放火劫杀,她受伤落水大难不死,如今全家只剩下她一人,家也没了。”

里正听妻弟如此说,心中不免惶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见他如此不安,范县丞拍拍他的肩,笑道:“姐夫,你也不用如此紧张。这就是个说法,堵人嘴的。也不一定就是坏事,说不定她能给你们村带来大富贵呢!”

回到丰家村,天已经快黑了。里正果然按范县丞说的,散布了县里查到四月的来历,又叮嘱了韩氏和四月统一口径。村里人看四月更多了同情,关于她的来历,很快就没人再说,毕竟小姑娘家破人亡死里逃生,也挺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