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师在讲台上讲解***的概念，粉笔“哒哒”地敲着黑板，像催眠的节拍器。
窗外的梧桐树影在课桌上摇晃，把她画的半个太阳切成碎片。
“下面请课代表把这道题的解法和思路写在黑板上。”
椅子拖动的声音让祝余抬起头。
时砚走向讲台的姿势很特别，肩膀挺首却不会显得刻意，像棵生长得恰到好处的白杨。
他拿起粉笔时，袖口滑落一截，露出手腕内侧一颗淡褐色的小痣——位置刚好在她上周素描时猜测的地方。
祝余鬼使神差地翻开速写本最后一页。
那里夹着一张皱巴巴的草稿纸，上面是她前天偷偷临摹的黑板题目和兔子涂鸦。
铅笔在纸上快速游走，等她回过神，己经画满了时砚写板书时的背影——微微前倾的肩线，握住粉笔时凸起的腕骨，还有在黑板上留下的一串漂亮公式。
某个瞬间他抬手擦汗，后颈的发梢在阳光里变成透明的金色。
“祝余同学。”
方老师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全班视线齐刷刷射来。
祝余手忙脚乱地合上本子站起来，膝盖“咚”地撞到课桌。
余光瞥见时砚转过头，睫毛在晨光中镀了层金边，嘴角似乎绷紧了一瞬。
“我......”她盯着黑板上天书般的符号，突然发现右下角有个熟悉的标记——时砚在讲解的最后，用极小的小字标注了思路提示，笔迹比平时柔和许多。
“用韦恩图......”祝余不确定地说，“先考虑交集部分？”
方老师推了推眼镜：“正确。
不过下次请专心听讲，不要开小差。”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祝余桌上的本子，“尤其是不要在数学课上画素描。”
下课铃响，祝余把发烫的脸埋进臂弯。
楚玥澄一把抢过她的本子：“让我看看是什么绝世画作——哇哦！”
她的惊呼引来周围同学的张望，“这细节，你该不会天天盯着人家看吧？”
祝余扑上去要抢，本子“啪”地掉在地上。
等她捡起来时，发现时砚的背影素描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行铅笔字：“画得不错，但第三块脊椎骨位置偏高。”
字迹工整得像是批改作业，却用她画兔子时用的那支2B铅笔写的。
周三下午体育课，烈日把塑胶跑道晒出刺鼻的味道。
男生们在进行篮球测试，祝余和楚玥澄躲在梧桐树斑驳的阴影里，用课本扇风。
“快看！”
楚玥澄突然拽她袖子，“你家课代表上场了。”
时砚穿着深蓝色运动服，在一群喧闹的男生中显得格外安静。
他运球过人的动作干净利落，不像其他人那样大呼小叫，连进球都只是轻轻抿一下嘴角。
“我去买水。”
楚玥澄突然站起来，“你要不要给某人送一瓶？”
“谁要送啊！”
祝余的橡皮擦滚到地上。
等她弯腰捡起来时，看见班花林妍己经拿着矿泉水走向场边。
林妍今天特意扎了高马尾，发梢随着步伐一跳一跳，在阳光下像缎子一样闪亮。
时砚接过水喝了一口，喉结上下滚动。
祝余无意识地捏扁了空饮料瓶，塑料发出“咔啦”一声脆响。
就在这时，时砚突然转头看向看台，目光准确无误地穿过人群落在她身上。
祝余慌忙低头假装系鞋带。
再抬头时，看见时砚把喝了一半的水瓶放在场边——那个位置明晃晃地贴着她昨天随手画的兔子贴纸，此刻正在热浪中微微卷边。
“有戏啊！”
楚玥澄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冰镇矿泉水贴上祝余通红的脸颊，“他肯定记得那是你的书包！
我赌五毛钱，他待会儿——”体育老师的哨声打断了她的预言。
自由活动时间，祝余被楚玥澄拉着去小卖部，路过篮球场时，一个球突然朝她飞来。
她下意识闭眼，却听见“啪”的接球声。
“小心。”
时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他站得太近，祝余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阳光和青草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薄荷味——可能是早上那瓶矿泉水的气味。
球被轻轻抛回场内。
时砚低头看了看她攥得发白的指节，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你的。”
那是一枚小小的兔子橡皮，正是祝余刚才掉的那块。
橡皮上还沾着球场红色的灰土，被他用纸巾仔细包着。
放学时突然下起太阳雨。
祝余在走廊等楚玥澄拿伞，突然发现储物柜缝里塞着张对折的作业纸。
纸张被雨水晕湿了一角，展开是道几何题，图形旁边用她熟悉的字迹写着：“解出答案，明天告诉你一个秘密。”
题目下方，画着个极简的伞形图案。
周五的物理实验室弥漫着金属和橡胶的气味。
祝余的小组抽到“单摆测重力加速度”，她负责记录数据。
“这个摆长不对。”
清冷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时砚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手指虚点在测量尺上。
他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指尖有长期握笔留下的薄茧，此刻正指着她刚才读数的位置：“应该从悬点到球心。”
他弯腰调整摆线时，校服领口掠过祝余的鼻尖，带着淡淡的柠檬洗衣液味道。
祝余的钢笔“啪嗒”掉在地上，墨汁溅在两人鞋面上，像突然绽放的蓝黑色小花。
“对不起！”
她慌忙蹲下去捡，额头却差点撞到时砚的肩膀。
两人同时僵住，实验室的白炽灯在金属仪器上投下晃眼的光斑，把这一刻照得无所遁形。
时砚先反应过来。
他捡起钢笔递过来，笔帽上沾了道粉笔灰：“你的笔。”
“谢谢......”祝余接过笔时，指尖不小心擦过他的指节。
那一小块皮肤意外地温暖，完全不像他平时给人的清冷印象。
实验继续进行。
当时砚走到别的组指导时，楚玥澄立刻凑过来：“你们刚才那个距离，绝对小于安全社交距离！”
“胡说什么！”
祝余的声调不自然地拔高，引得几个同学转头。
她急忙压低声音，“他只是来纠正实验错误......”“得了吧。”
楚玥澄用圆珠笔戳了戳她的记录本，“你从刚才开始写的都是什么鬼画符？”
祝余低头一看，数据栏里不知何时画满了小雨伞和兔耳朵。
下课铃响，同学们一窝蜂涌向食堂。
祝余故意磨蹭到最后，在整理器材时发现了一张便签纸，粘在示波器背面：“明天图书馆，《从一到无穷大》，第三章。”
没有署名，但那锋利工整的字迹，和黑板右下角的一模一样。
便签边缘还画着道浅浅的铅笔痕——是道抛物线，顶点标着个小小的“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