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块凸起的骨赘在火光下泛着青白色，如同嵌进皮肉的碎玉，当她的拇指碾过骨节缝隙，少年鬓角的白发突然飘落数根，在灯焰中化作青磷，绕着骨节飘成李唐宗室的双龙纹。”
这是太祖皇帝留下的印记。
“她的声音被油灯的噼啪声扯碎，指尖在骨节上停留得太久，以至于没注意到李贺后颈处新浮现的鳞纹 —— 与前日韩愈诗稿上的幽冥印记分毫不差。”
当年太宗皇帝身边的方士说，凡宗室血脉中带鬼骨者，必承天运……“话语突然哽在喉间，因为她看见儿子耳后的皮肤下，正有细小的磷光脉络在游走，像极了昨夜飘落的墨蝶翅膀。
李贺垂眸盯着自己的掌心。
七岁孩童的掌纹本应光滑，他的生命线却被细如发丝的墨线割裂成三截，每道墨线末端都凝着极小的磷火。
当母亲转身取药膏时，他忽然听见石缝里传来极轻的爬行声 —— 三只背甲透明的蚂蚁正沿着他的影子攀爬，它们驮着的微型生死簿上，”李唐宗室“西字正在自动改写为”幽冥诗吏“。
子夜的月光冻住了窑洞的土墙。
李贺捧着裂璺的铜镜，看见自己鬓角的白发在月光下泛着孔雀石的幽蓝，发梢垂落处，竟在镜面上投出半座飞檐的影子。
他凑近镜面，鼻息在镜面上呵出白雾，当雾气散去，镜中映出的不是窑洞的土墙，而是一座悬浮在磷火中的殿阁，朱漆廊柱上盘着墨色的龙，龙首转向他的瞬间，一杆判官笔从殿阁深处飞来，笔尖滴落的墨汁在镜面上写成”掌案“二字。
铜镜突然发出蜂鸣。
李贺慌忙将镜子扣在石桌上，指腹触到镜背的冰凉，却听见镜中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 —— 那是前日在鬼市听过的、鬼卒押送新魂的声音。
当他鼓起勇气再次举起镜子，镜中的殿阁己消失，唯有自己额角的骨节在发光，骨节间的缝隙里，清晰映出幽冥司生死簿的第一页，姓名栏上的”李贺“二字，正在被鬼吏用羊毫笔描红。
太夫人的咳嗽声从隔壁传来。
李贺迅速吹灭油灯，黑暗中，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镜背，忽然触到一道新刻的纹路 —— 那是今日午后母亲抚摸他骨节时，指甲在镜背上留下的划痕，此刻在磷光中显形，竟与镜中见过的判官笔轮廓完全重合。”
三月初八，雨。
“母亲的日记浸着泪痕，松木笔在桑皮纸上洇开墨团，”阿贺的骨节又长大了些，触之如冰，其上竟映出龙纹。
邻里说这是贵人相，我却梦见他站在忘川河边，手中握着的不是羊毫，而是一杆淌血的判官笔。
“墨迹未干处，几滴泪水晕开的痕迹里，隐隐浮现出蚂蚁爬过的磷光脚印，在”判官笔“三字周围围成圆圈。
墨蝶停在铜镜边缘，翅膀在月光下投出细不可闻的振动频率。
它看着镜面上新出现的磷火指纹 —— 那是今早自己用尾端磷粉留下的坐标，意味着幽冥司的”骨相登记“仪式正式完成。
当李贺在黑暗中翻了个身，蝶翼轻轻划过少年后颈的鳞纹，那里己经长出第一片半透明的”诗骨鳞“，每片鳞甲上，都刻着他尚未写出的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