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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时,喉咙里还残留着血腥味。

产房里静得可怕,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夜猫子的啼叫。

身下的被褥湿漉漉的,分不清是血还是汗。

"少夫人醒了?

"李嬷嬷端着药碗凑过来,眼圈红得像是哭了一整夜。

我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孩子呢?

"李嬷嬷的手猛地一抖,药汁泼在我手背上,烫出一片红印。

她嘴唇哆嗦着,半天挤不出一个字。

"我问你孩子呢!

"我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门外突然传来宁婉的啜泣声,忽远忽近,像只讨人厌的蚊子在我耳边嗡嗡作响。

"阿宁莫怕。

"裴砚的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我们的孩子绝不能是庶子。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这句话像把尖刀,噗嗤一声捅进我心脏,还恶意地转了两圈。

"扶我起来。

"我咬着牙撑起身子,指甲在床板上抠出几道深深的划痕。

每动一下,下身就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可这疼比起心里的疼,简首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

李嬷嬷想拦我,被我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我拖着身子爬到门边,透过那条窄窄的门缝,看见裴砚背对着我站在回廊下。

"阿宁别怕..."裴砚的声音突然从门外飘进来,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们的孩子不能是庶子。

"我浑身一僵,突然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挣开接生婆的手,拖着血淋淋的下半身往门边爬。

透过门缝,我看见裴砚背对着我站在廊下,怀里搂着个桃红色身影。

宁婉。

我最好的闺中密友,三个月前"回乡养病"的宁婉。

她今天穿了件桃红色襦裙,是我上个月才送给她的料子。

宁婉靠在他怀里,怀里抱着个襁褓。

裴砚从袖中掏出那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去年七夕我熬了三个通宵给他绣的,针脚密得能当防弹衣——轻轻按在宁婉怀里那个襁褓上。

他的动作那么温柔,那么小心翼翼,像是在擦拭什么价值连城的古董。

"不哭了,乖。

"他低头亲了亲宁婉的发顶,"明日我就让知微..."我猛地推开门,木门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宁婉吓得一个哆嗦,襁褓里突然传出微弱的啼哭声。

那声音细得像只小猫在叫,却像惊雷一样劈在我天灵盖上。

我的腿突然没了力气,整个人顺着门框滑坐在地上。

"知微?!

"裴砚转身时脸上还带着没来得及收起的温柔,看得我胃里一阵翻腾。

"我的女儿呢?

"我盯着那个襁褓,声音抖得不成调。

宁婉突然往裴砚身后缩了缩,把襁褓抱得更紧了。

月光照在她腕间的翡翠镯子上,泛着和我手腕上一模一样的冷光。

裴砚快步走过来想扶我,我猛地拍开他的手:"别碰我!

"这一嗓子吼出来,我嗓子眼立刻涌上一股铁锈味。

"知微,你刚生产完,不能动气..."他还在那装好人,演技好得能去唱戏了。

"我问你我的女儿呢!

"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布料在我手里发出不堪重负的嘶啦声。

裴砚的眼神突然变了,温柔褪得干干净净,露出底下冰冷的算计。

他俯身在我耳边轻声说:"难产死了。

"这三个字像三把刀,噗噗噗扎进我心脏。

我松开他的衣领,突然笑了:"是吗?

那她埋哪儿了?

我总得去上个香吧?

"裴砚眉头微皱,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他转头看了眼宁婉,那女人立刻抱着襁褓往后退了两步,活像我会扑上去抢似的。

"己经...处理好了。

"裴砚说着,下意识摸了摸袖口。

我眼尖地看见他袖口沾着一点新鲜的泥土,还有一抹刺眼的红——是血,还没干透的血。

"用这个处理的?

"我突然伸手从他袖袋里抽出那方帕子。

雪白的绢帕上沾着斑驳的血迹,绣的并蒂莲被染得通红,像是从地狱里开出来的花。

裴砚脸色一变,伸手要抢。

我猛地将帕子按在自己还在渗血的下身,再拿出来时,帕子彻底变成了红色。

"还给你。

"我把血帕拍在他胸口,"留着擦你下一个孩子吧。

"宁婉突然尖叫一声:"砚哥!

她...她是不是疯了?

"我转头冲她咧嘴一笑,牙齿上还沾着血:"疯?

这才到哪儿啊妹妹。

"我扶着墙慢慢站起来,一字一顿地说:"咱们来日方长。

"裴砚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大概没想到平时温顺得像只绵羊的妻子,突然变成了条毒蛇。

他伸手想拉我,却被我躲开。

"李嬷嬷,"我头也不回地往屋里走,"去给我熬碗红糖水来,要最甜的那种。

"关上门,我瘫坐在地上,手里死死攥着从裴砚袖袋里顺出来的钥匙——那是城外别院的钥匙,我认得。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在地上画出一个惨白的方格子。

我盯着那格子看了很久,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旁边,多了个小小的影子。

那影子只有巴掌大,形状像个蜷缩的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