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锁链在她腕间哗啦作响,铁链末端深深嵌入石壁,仿佛要将她的自由与希望一同禁锢。
头顶透下的一缕天光里,尘埃在昏暗中悬浮,像是她破碎的思绪。
“哐当!”
厚重的铁门被推开,烛火摇曳间,李承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玄色披风上还沾着边关的风雪,眉间的朱砂痣却黯淡无光,短短三日,他竟生出了白发,像是被霜雪浸染的孤松。
“阿蘅,你说过会为我跳胡旋舞。”
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指尖抚过她肩头结痂的伤口,力道轻柔得仿佛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地牢里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笼罩在林蘅身上,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林蘅别过脸去,腕间的锁链随着动作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想起在草原上,李承彻曾为她搭建过一座简易的帐篷,帐篷外挂满了铃铛,每当她跳起胡旋舞,***与她的笑声便会回荡在辽阔的天地间。
而如今,那些美好回忆都成了扎在心头的刺。
“你母后在北狄王庭。”
林蘅盯着墙上斑驳的霉斑,声音冷得像冰,“杀了我,你永远找不到她。”
李承彻突然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他眼底布满血丝,却突然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阿蘅,你看,我让人在这地牢铺满波斯进贡的毛毯,还种了西域来的昙花。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便带你去见母后。”
林蘅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昙花盆栽,奄奄一息的花枝上挂着几个花苞,叶片却己发黄打卷。
她想起在草原时,李承彻曾为她摘最亮的星星,说要将整个银河都送给她。
而如今,他将她囚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
“太子殿下何必自欺欺人。”
林蘅冷笑,“北狄人怎会留着你的母后?”
李承彻的手骤然收紧,喉间发出压抑的低吼:“住口!”
可下一刻,他又松开手,小心翼翼地将她散落在脸颊的发丝别到耳后,“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深夜,林蘅被锁链拖行的声音惊醒。
李承彻浑身浴血地闯进来,玄色衣袍上沾满泥泞,怀中却死死护着一盆盛开的昙花。
花瓣洁白如雪,在昏暗的地牢里显得格外刺眼。
“阿蘅,你看,开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花放在她膝头,指腹擦去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他们说,昙花一现只为韦陀。
可我不信,这花明明是为你而开。”
林蘅颤抖着抚上花瓣,突然笑出了眼泪。
原来在他心里,她便是他的佛。
可佛渡众生,却渡不了他们。
“太子殿下可知,昙花的花语是刹那的美丽,瞬间的永恒。”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就像我们的过去,美好却短暂,终究不过是镜花水月。”
李承彻猛地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不会的,阿蘅,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他的气息灼热,带着几分癫狂,“我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还是我的阿蘅。”
林蘅望着他眼底的偏执,心中泛起一阵悲凉。
她突然想起北狄王庭的密令,要她想尽办法拿到兵符。
指尖触到袖中暗藏的短刃,可当她对上李承彻的眼睛,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彻,你放了我吧。”
林蘅轻声道,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唤他的名字,“我们本就身处敌对阵营,从一开始就注定没有结果。”
李承彻浑身一震,眼中闪过痛苦与绝望:“为什么?
为什么连你也要离开我?”
他突然将她紧紧搂入怀中,力道大得让她几乎窒息,“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在我身边。”
林蘅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
原来在这场博弈中,她早己输得一败涂地。
当她为了完成任务接近他时,当他明知她的身份却依然倾心相待时,他们就己经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地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侍卫高声禀报道:“太子殿下,北狄大军又逼近十里!”
李承彻的身体僵住,却依然没有松开她。
林蘅趁机将短刃抵在他腰间:“放我走,否则我立刻杀了你。”
李承彻缓缓松开手,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阿蘅,你终究还是要走。”
他后退几步,靠在石壁上,神色疲惫至极,“走吧,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
林蘅握着短刃的手微微发抖,转身的瞬间,一滴泪落在昙花的花瓣上。
她知道,这一去,或许就是永别。
可她别无选择,她的母亲还在北狄人手中,而她,从始至终都是一颗被命运摆弄的棋子。
当她走出地牢,迎面的寒风让她清醒了几分。
远处的烽火台上,狼烟冲天而起,照亮了半边天空。
林蘅望着那片火光,心中五味杂陈。
她与李承彻的故事,就像这烽火,炽热却危险,终将在历史的长河中化为灰烬。
而地牢里,李承彻望着林蘅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手中的昙花开始凋谢,花瓣一片片飘落,如同他破碎的心。
他弯腰捡起一片花瓣,放在唇边轻吻:“阿蘅,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会等你。
哪怕,是等到地老天荒。”
风雪呼啸,将地牢里的叹息声吹散在夜色中。
这一场囚与被囚的纠葛,爱与恨的交织,终究没有赢家。
而雁门关外的战火,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