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影灯在头顶发出不祥的嗡鸣，不锈钢器械碰撞声突然变得像生锈齿轮般滞涩。
他握刀的手停在半空，防护面罩下的瞳孔微微收缩——本该呈现暗红色的斜方肌间隙里，正渗出幽蓝色荧光。
"陆队，麻烦把偏振镜递给我。
"江临的声音通过解剖台旁的通讯器传向观察窗。
防弹玻璃另一侧的男人正在翻看尸检报告，黑色夹克袖口露出半截绷带，暗红血迹在纱布上晕染成奇怪符号。
陆沉舟拎起墙角的银色金属箱，指纹锁在他触碰瞬间自动弹开。
当他取出生物光谱分析仪时，解剖室的白炽灯突然开始频闪，某种类似老式显像管的电流声在密闭空间里共振。
江临接过仪器的手微微一颤。
偏振镜片覆盖视域的刹那，他看到了此生最诡谲的画面：死者后颈的肌肉纹理间，一串半透明的数字正在跳动。
23:59:48。
这个发现让防护服里的冷汗瞬间浸透脊背。
三小时前陆沉舟打来的电话还回响在耳际，刑侦队长特有的低沉嗓音混着电磁干扰杂音："老城区排水渠打捞起第七块躯干，但DNA显示这具尸体来自三个不同的人。
"此刻那些被福尔马林浸泡的尸块正在不锈钢托盘里泛着诡异光泽。
江临摘下手套，指尖触碰尸体颈部皮肤，冰冷的触感中竟传来微弱震颤——这绝不是尸体该有的生理反应。
"江顾问？
"解剖刀当啷落地。
陆沉舟不知何时穿透了密闭消毒通道，黑色作战靴踏在防滑地板上的声响像某种暗号。
他俯身时苦艾香混着硝烟味扑面而来，左手腕的檀木佛珠擦过江临手腕，108颗珠子中有3颗泛着不自然的金属光泽。
"皮下组织出现未知荧光物质。
"江临用镊子挑起一片肌纤维，蓝光在偏振镜下流转如活物，"像是某种生物标记，但光谱特征不属于己知元素。
"陆沉舟的呼吸扫过他耳廓："听说过审判者吗？
"佛珠碰撞声突然变得急促，"上周殡仪馆丢失的尸体，额叶皮层被刻了同样的荧光数字。
"白炽灯骤灭。
应急电源启动前的三秒黑暗里，江临清晰看到数字变成了血红色。
当陆沉舟的阴影笼罩解剖台时，倒计时突然加速跳动，23:57:32的字样扭曲成一张狞笑的人脸。
"陆队！
别碰尸体！
"江临的警告迟了半拍。
陆沉舟戴着战术手套的指尖己经触到尸体后颈，霎时间整具尸体如过电般弓起，尚未缝合的胸腔里传出尖锐的蜂鸣。
冷藏柜的钢化玻璃轰然炸裂。
江临被陆沉舟扑倒在地的瞬间，看到飞溅的尸块在空中悬浮。
某个闪着蓝光的器官擦过他耳际，在墙面留下烧灼的痕迹。
当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开来时，他发现自己正压在陆沉舟渗血的绷带上。
"你受伤了？
"江临的质问被新一轮爆炸声吞没。
冷藏室所有储存柜都在喷射蓝色火焰，那些本该在零下20度保持僵首的尸体，此刻正以诡异的韵律抽搐。
陆沉舟拽着他撞开通往天台的安全门。
暴雨倾盆而下，江临在雷光中看到对方绷带下根本不是伤口——那是串嵌入皮肤的倒计时数字，此刻正与尸体颈部的红光同步闪烁。
"江临。
"陆沉舟第一次去掉职称喊他名字，被雨浸透的额发下眼神锋利如刀，"从现在开始，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记忆。
"整栋大楼的电路在此时瘫痪。
江临回头望去，解剖室所在的七楼正被幽蓝火焰吞噬，扭曲的火光中隐约显出巨大钟表轮廓。
当雷声再次炸响时，他感觉后颈传来灼烧般的刺痛。
陆沉舟的瞳孔突然收缩。
江临顺着他的视线摸向自己颈后，指尖触到正在跳动的数字——与陆沉舟绷带下完全相同的倒计时，此刻正显示着23:55:19。
暴雨中传来佛珠崩裂的脆响。
陆沉舟扯断手串，三颗金属佛珠在积水里旋转着拼成三角形符号。
当江临认出这是脑神经解剖图的拓扑标记时，整座城市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
在绝对黑暗降临前的最后一瞬，江临看到所有积水面都映出倒计时数字。
那些跳动的红光蜿蜒成河，朝着海湾方向奔涌而去。
"是旧天文台。
"陆沉舟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二十年前基因实验的废弃基地。
"江临握紧口袋里的解剖刀。
刀柄上不知何时浮现出细小的荧光数字，与两人身上的倒计时完美同步。
当他的视网膜开始残留奇异的几何光斑时，忽然想起今晨解剖过的所有尸体，眼角膜都呈现出同样的病理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