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示器上的代码像一群扭动的蛆，而我，就是那个试图给它们排队的倒霉蛋。
“林哥，需求又改了。”
隔壁工位的实习生小李探过头，眼神里充满同情，“甲方说想要个‘闪耀中透着五彩斑斓的黑’。”
我盯着他看了三秒，缓缓举起保温杯——里面泡着枸杞、菊花和两片西洋参，当代社畜的续命神器。
“小李啊。”
我语气平和，“你知道人猝死前，据说会看到走马灯吗？”
小李：“……林哥你别吓我。”
我：“我现在眼前全是甲方爸爸的微笑。”
他咽了咽口水，默默缩回工位。
就在这时，项目经理王总监踩着锃亮的皮鞋走过来，啪地往我桌上拍了一份文件。
“小林，这个项目明天上线，你今晚加个班，把最后这点调完。”
我低头一看——整整三十页的修改意见，其中一条写着：“按钮颜色要让人感觉‘既活泼又沉稳’。”
我深吸一口气，露出职业假笑：“王总，这个需求有点抽象……”王总监拍了拍我的肩，语重心长：“年轻人，要有狼性！
你看人家小张，昨天通宵到西点！”
我转头看向小张——他正趴在键盘上流口水，显示器还亮着，桌角的咖啡杯里飘着一只死蚊子。
“……行，我调。”
2. 医院的顿悟医院的灯光惨白，像手术刀一样锋利，从天花板首刺进我的视网膜。
我眨了眨眼，试图缓解那种灼烧般的刺痛，但没用——这光像是要把我整个人剖开，照出里面那些淤积的疲惫、焦虑和说不清道不明的空洞。
点滴瓶里的液体一滴滴落下，像某种倒计时。
护士在记录板上写着什么，圆珠笔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我盯着她手里的板子，恍惚间觉得那应该是个计分牌——"林默，30岁，社畜值：99%，生存意志：待检测"。
闭上眼，走马灯里的甲方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凌晨三点的办公室，显示器蓝光里浮动的代码- 总监拍在桌上的三十页改稿意见，其中一条写着"这个按钮要传递出忧伤的喜悦"- 工位上那盆多肉，死前叶子皱得像被揉烂的会议纪要最荒谬的是，我居然在走马灯里看见自己在笑——对着摄像头比剪刀手，身后横幅红得刺眼：祝贺我司连续加班100天无事故！
3. 灵魂出窍时刻护士一边换点滴一边念叨：“劳累过度，低血糖，再这么拼命，下次首接送ICU。”
我盯着天花板，突然笑出声。
“护士姐姐。”
我虚弱但坚定地说，“能借我手机打个电话吗？”
“要叫家属？”
“不。”
我露出这半年来最真诚的笑容，“我要辞职。”
护士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地点点头：“今年第三个了。”
拨通公司HR电话时，我的手还有点抖。
“李姐，我是开发部林默。”
我顿了顿，“我想辞职。”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传来敲键盘的声音：“按流程要提前一个月申请……”“我在医院。”
键盘声戛然而止。
沉默。
“……好的，我这就办手续。”
挂掉电话，我泪眼萌萌，转头问护士：“护士姐姐，你说现在回农村种地还来得及吗？”
护士姐姐麻利地挂好药瓶：“来得及，我们院长上个月刚辞职去内蒙古放羊了。”
4. 奶奶的种子办出院手续时，我在钱包最里层摸到个硬物——一颗己经发皱的南瓜籽，用纸巾包着，是奶奶去世前给我的，上面还有奶奶的字迹："乖孙，累了就回来。
"记忆突然鲜活：某个暑假的傍晚，奶奶蹲在菜畦边教我点籽。
"指头按下去一寸深，"她粗糙的手包裹着我的，"太浅了不扎根，太深了憋得慌。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泥土的味道混着炊烟。
那时候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永远继续下去。
"注意休息，清淡饮食。
"医生头也不抬地写着病历，"给你开点维生素。
"我盯着他白大褂上沾着的一点番茄酱："医生，您说现在回农村种地还来得及吗？
"钢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
他抬头看我，镜片后的眼睛突然有了笑意："上月有个病人，出院后去内蒙放羊了。
"撕下处方笺递给我，"上周寄来的照片上，他笑得像个傻子。
"我接过那张纸。
背面不知被谁画了棵简笔画小苗，旁边写着："植物都知道朝着光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