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笠客的脊背撞上青铜匣那刻,饕餮纹竟张开巨口吞没剑锋。
我袖中金铃自行飞旋,铃舌叩击匣面发出七声脆响——正是当年阿姐教我辨认璇玑剑诀的暗号。
"天璇移位!
"我抬脚勾起酒坛砸向西南梁柱。
许昌的链子枪堪堪擦过斗笠客咽喉,在泼出的烈酒中烧成赤红。
白衣人袖底窜出的毒蝎群突然调头,尾针齐刷刷对准宋铁山***的脖颈。
青铜匣裂开的缝隙里渗出冰寒雾气,斗笠客耳后的月牙疤结满霜花。
他反手握住断剑往下一压,剑脊上的北斗七星纹竟逐个亮起。
当第西颗天权星绽放青光时,许昌脸上的火疮开始蠕动。
"果然是燕家的七星映命!
"许昌嘶吼着撕开前襟,胸口赫然纹着倒悬的北斗。
他的链子枪突然软化如蛇,枪头分裂成七枚毒牙咬向星位。
我认得这招"贪狼噬月",十五年前玄机阁叛徒就是用这式破了护山大阵。
斗笠客的断剑却在此刻发出龙吟,缺失的剑锋处凝出寸许气刃,正抵住天玑星位。
"璇玑剑诀第二式——玉衡断江!
"剑气纵横的刹那,宋铁山的柳叶刀阵突然转向。
十二道寒光并非斩向斗笠客,而是钉住了许昌的影子的七个穴位。
白衣人手中的毒蒺藜暴雨般射向镖师们,却在触及空镖箱时化作青烟——那箱内竟涂满克制西域毒物的雄黄粉。
混乱中我跃上横梁,腕间金铃震落藏在瓦缝的《玄机策》残页。
羊皮纸飘过毒雾时,被血浸透的"火龙出水图"开始扭曲,火铳炮口逐渐变成正德帝的玉玺轮廓。
"小心坤位!
"我甩出算盘砸向地面。
两颗算珠嵌入地砖缝隙,刚好卡住从地底刺出的东厂钩镰枪。
斗笠客趁机拔出断剑,剑锋带起的青铜碎屑在空中拼出半幅星图。
许昌突然狂笑,脸上的火疮接连爆开。
脓血溅在星图上竟腐蚀出孔洞,正对应北斗七星的方位。
"曹督主到——"他的尾音被金铃镖截断,咽喉处开出的血花却凝成东厂令旗的形状。
沙暴在此时撕开客栈屋顶,月光如银针灌入。
斗笠客的断剑自动飞向星图缺口,剑气搅动光柱形成囚笼。
我看到他破碎的衣襟下,火焰胎记正在吞噬毒雾,皮肤下凸起的经脉宛如星河倒流。
"你的气海穴..."我话音未落,斗笠客突然喷出黑血。
本该刺向许昌膻中的剑招中途转向,在宋铁山肩头留下北斗状的血痕。
白衣人趁机弹出葡萄籽,暗器穿过剑网缝隙,正打中斗笠客耳后旧伤。
记忆如利斧劈开冰层。
那夜阿姐的血也是这般温热,她握着金步摇在我耳后刻下月牙时,窗外北斗正指向父亲闭关的思过崖。
此刻斗笠客踉跄跌入我怀中的重量,与当年阿姐倒在我襁褓上时一模一样。
青铜匣突然完整重现北斗星图,缺失的天枢位正是斗笠客的断剑。
当剑柄与星图嵌合时,匣内传出机括转动的声响,十六尊玄铁傀儡破土而出,关节处镶嵌的正是玄机阁令牌。
"这是...璇玑十六卫!
"许昌的声音因恐惧变调。
傀儡们的眼窝燃起幽蓝磷火,首当其冲的那尊抬手便捏碎了他的头颅。
颅骨碎片嵌入墙壁,拼出的形状竟是玄机阁的镇派符咒。
白衣人终于露出惊容,他撕开脸皮露出西域人的深目高鼻,手中毒蒺藜换成弯月短刀。
"摩尼教光明左使在此!
"他的汉话带着古怪腔调,刀光划出火焰纹章。
傀儡们动作突然凝滞,铁手距离他咽喉仅剩半寸。
斗笠客在此刻苏醒。
他染血的手指在地上画出残缺星图,傀儡们眼窝磷火骤然大盛。
当最后一笔连接天地二枢时,十六尊铁卫结成的杀阵,竟与璇玑剑诀第七式"归葬北辰"的剑意完美契合。
"你竟能操控玄机阁禁卫..."白衣人的弯刀被铁指折断,刀柄滚到我脚边。
内侧刻着的波斯文让我浑身发冷——那正是阿姐绣在嫁衣上的密语。
沙暴卷走最后一片屋瓦时,斗笠客的断剑终于补全星图。
青铜匣轰然开启,里面没有《玄机策》,只有件染血的婴儿襁褓。
当我的金铃触到布料上干涸的奶渍时,耳后旧伤突然灼痛如烙铁。
襁褓里掉出半块玉佩,与斗笠客怀中的残玉拼成完整太极图。
阴阳鱼转动的瞬间,客栈地底传来铁链崩断的巨响,整片荒漠开始塌陷。
"小心!
"斗笠客抱住我滚向柜台下方。
十六尊铁卫结成肉盾挡住坠落的横梁,它们的胸腔里传出机簧转动的声响——那是父亲独创的"百劫同归"机关术。
当尘烟散尽时,我们头顶的星空竟出现两轮月亮。
较小的那轮泛着血红,月光照在斗笠客的断剑上,剑身浮现出蝌蚪状的铭文。
我认出那是阿姐的字迹:"七月流火日,双月照无间。
匣开因果现,剑断前缘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