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画面放大至像素极限,唇语专家给出的结论令她脊背发凉——那人在用古汉语复述《尚书》残篇:"今予发惟恭行天之罚...勖哉夫子!
"更诡异的是口型与声纹存在0.7秒偏差,仿佛有另一重声音从三千年前穿透而来。
"这是牧野之战的誓师词。
"考古系的秦教授在电话里呼吸急促,"但发音方式比现存甲骨文记载的更古老,像是…..."电流杂音突然淹没后半句,通话记录显示这段对话从未存在过。
青铜铃在证物袋里渗出暗红锈斑。
当法医准备取样时,金属镊子突然熔成赤红色。
可检测仪显示铃身温度始终维持在36.5℃——与人类体温完全一致。
林夏隔着证物室的防弹玻璃,看见铃舌处凝结的血珠正逆着重力向上攀爬,在铃铛内壁勾勒出残缺的甲骨文。
"丙寅日卜问,妇嫄分娩是否顺利。
"沈清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时,林夏差点碰翻咖啡。
银发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月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切割出青铜器纹路,"那夜有彗星贯穿房宿,接生的巫祝在血泊里窥见了昆仑镜。
"他突然抓住林夏手腕,指尖按在她跳动的桡动脉上:"你戴着子姓宗族的信物,却读不懂先祖的警告。
"诊疗室的紧急呼叫打断了逼问。
小哲病床的监控仪正发出刺耳警报,男孩体温骤降至29℃,皮肤浮现出青铜器特有的孔雀蓝锈斑。
更骇人的是他蜷缩的姿势——完全复刻殷商祭祀坑出土的跪佣造型,连手指关节的弯曲角度都分毫不差。
"他在重现人牲的祭仪。
"沈清河将青铜铃悬于小哲眉心三寸,"铃铛饮过三千年前的胎血,现在要讨回供奉了。
"铃舌无风自动,52Hz的声波在病房激起诡异共振,窗玻璃瞬间爬满冰裂纹。
林夏的耳坠突然灼痛。
朦胧间她看见穿麻衣的孕妇在暴雨中分娩,青铜面具人手持骨刀割断脐带,将血涂抹在军铃表面。
戴着玉琮的巫祝在龟甲刻下谶语:"双生子逆时而生,铃音荡,镜界开。
""醒醒!
"沈清河用铜铃压住她剧烈起伏的胸口。
林夏这才发现自己在病床下蜷成胎儿姿势,手腕不知何时被刻上甲骨文"娩"字。
窗外暴雨中传来战车辚辚,柏油路面浮现出深深的车辙印。
秦教授的死讯在黎明时分传来。
老人被发现在古籍库房,全身皮肤呈现青铜器经年埋藏形成的"黑漆古"包浆,手中紧攥着半片甲骨——正是沈清河曾展示的那块带血残片。
死亡时间显示他在给林夏打电话前两小时就己气绝。
"时空折叠了。
"沈清河用朱砂在诊疗室地面画出二十八宿星图,"当青铜铃的因果链被激活,过去会像镜面折射般侵入现世。
"他忽然扯开衣襟,心口处嵌着块青铜镜残片,裂纹中渗出荧蓝液体,"你每追溯一步历史,都在加速这个孩子的献祭。
"林夏掀开小哲的病号服,男孩后腰赫然有块胎记,与子昭肩甲的豹形刺青完全吻合。
当青铜铃再次鸣响时,她看见两个时空在雨幕中重叠:现代输液管里滴落的药液,正坠入商周巫女捧着的青铜匜;急救车鸣笛穿透三千年,化作牧野战场上的号角声。
子昭的记忆在深夜涌入梦境。
林夏变成十七岁的传令兵,掌心紧攥着染血的军铃。
敌国营地的火光中,巫女妇嫄正用骨针缝合自己开裂的腹部,胎儿啼哭与战马嘶鸣交织成血色摇篮曲。
当她(他)掰开军铃的兽口纹,发现铃舌早己被替换成半片昆仑镜。
"找到...镜子..."小哲的呓语将林夏惊醒。
男孩不知何时挣脱束缚带,正在病房墙面刻满甲骨文。
月光透过冰裂纹玻璃照进来,那些字迹竟与青铜铃内壁的血痕拼成完整卜辞:癸巳卜,殻贞:旬亡祸?
王占曰:有祟,其有来艰。
气至七日己子,妇嫄娩,不嘉,唯女。
沈清河突然破窗而入,手中铜爵泼出的液体在空气里燃起幽蓝火焰。
墙面甲骨文开始渗血,小哲的瞳孔完全变成青铜色,童声夹杂着成年男性的音调:"牧野的黎明要来了,你们听到战鼓在***里擂响吗?
"藏时阁的橱窗在此时映出奇景:三百六十面青铜镜悬浮在都市上空,每面镜子都映出不同时空的战争场面。
蓝衣客人撑着油纸伞走过长街,行李箱里传出清脆的铃音——与妇嫄分娩那夜的接生铃完全同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