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十块钱的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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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的挂钟指向下午西点,窗外的蝉鸣声依旧刺耳。

周建国盯着天花板,听着父亲和母亲压低声音的争执。

“三十块钱!

他哪来这么多?”

母亲的声音发颤,“该不会是偷……”“胡说什么!”

父亲低声呵斥,“建国不是那种人。”

周建国闭了闭眼。

1982年的三十块钱,相当于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

他前世在机械厂干了五年,存款从没超过五十块。

而现在,这笔钱成了他改变命运的第一道坎。

“妈,钱真是我抄工会资料挣的。”

他缓缓开口,声音因为失血有些沙哑,“上个月刘主席让我整理先进事迹,说给补贴……”母亲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围裙边缘。

周建国知道她在想什么——这笔钱能买多少米面,能还多少债,甚至……能让她把那台快散架的缝纫机修一修。

“市立医院太贵了。”

母亲最终叹了口气,“职工医院也能治……”“不行。”

周建国斩钉截铁地打断她,“爸的腿不能拖。”

父亲沉默地坐在床边,粗糙的手指捏着那颗生锈的齿轮,眉头紧锁。

周建国知道他在想什么——厂里的流言、李主任的态度、这笔来路不明的钱……一切都透着古怪。

---傍晚,市立医院。

消毒水的气味比职工医院淡一些,走廊墙上贴着“五讲西美三热爱”的标语。

周建国靠在病床上,听着隔壁床的老头儿絮絮叨叨地讲着“投机倒把”被抓的故事。

“现在政策松了,可还是得小心……”老头儿压低声音,“上个月纺织厂的王二麻子,倒卖‘的确良’布,被抓进去关了半个月!”

周建国眼神微动。

“的确良”——这个年代最紧俏的布料,轻便、耐磨,最重要的是,不用布票。

他前世记得清清楚楚,1982年下半年,黑市上的“的确良”价格翻了三倍。

正想着,病房门被推开,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探头进来。

“请问……周铁山是在这个病房吗?”

周建国浑身一僵。

林晓梅。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拎着个网兜,里面装着两个苹果。

和记忆里一样,她的眼睛很亮,像是盛着一整个夏天的光。

前世,他们是在1983年的厂联谊会上认识的。

而现在,她提前出现了。

“我爸在隔壁。”

周建国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林晓梅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是周师傅的儿子?

我是厂宣传科的,科长让我来看看……”她的话没说完,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就是他!

投机倒把!”

周建国心头一跳,猛地坐首身体。

透过门上的玻璃窗,他看到两个戴红袖标的人正拽着一个瘦高个儿的男人往楼下拖。

“又抓了一个。”

隔壁床的老头儿摇头,“现在搞‘严打’,抓得狠哟……”林晓梅的脸色变了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周建国盯着她的反应,突然意识到——她认识那个人。

---当晚,病房熄灯后。

周建国躺在黑暗中,右肩的伤口隐隐作痛。

父亲在隔壁床打着呼噜,母亲趴在床边睡着了。

他轻轻摸出那颗齿轮,借着月光打量。

齿轮侧面刻着一行小字:“6150-7”病房里的电风扇吱呀转动,周建国盯着手里那颗生锈的齿轮,金属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齿轮侧面刻着的"6150-7"编号清晰可见,但内侧那道人为的划痕却像一道未解的谜题。

"爸,这齿轮是哪来的?

"他轻声问道。

周铁山正坐在床边削苹果,闻言手上动作一顿:"从报废零件堆里捡的,怎么了?

"周建国摩挲着那道划痕,触感异常光滑,像是被人长期把玩过。

前世父亲出事时,这颗齿轮就躺在事故现场,后来被当作证物收走了。

而现在,它提前出现在父亲口袋里。

“没什么,就是觉得......"他的话被敲门声打断。

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站在门口,手里捧着搪瓷饭盒:"周师傅,宣传科让我来送慰问品。

"阳光从她身后照进来,周建国眯起眼睛。

林晓梅——这个在前世1983年才认识的姑娘,现在就站在他面前。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左胸别着红星机械厂的厂徽,辫梢上系着一根褪色的红头绳。

"放桌上吧。

"周铁山招呼道,"你是新来的小林?

""嗯,上个月刚调来宣传科。

"林晓梅把饭盒放在床头柜上,目光扫过周建国缠着绷带的肩膀,"听说你救了周师傅?

真勇敢。

"周建国喉咙发紧。

前世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也说过同样的话,只不过那时是在表彰大会上。

现在这场对话整整提前了一年零三个月。

"应该的。

"他攥紧了手里的齿轮,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林晓梅正要离开,走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穿劳动布工作服的青年冲进来,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周师傅!

厂里来调查组了,说要重新查6150车床的事故原因!

"周建国猛地坐首身体,牵动伤口疼得倒吸冷气。

他认识这个人——王建军,父亲最得意的徒弟,前世在1985年下岗潮中跳了锅炉。

"慌什么?

"周铁山皱眉,"按规章操作,怕什么调查?

""可李主任说......"王建军瞥了眼林晓梅,压低声音,"说车床被人动过手脚。

"病房里的空气骤然凝固。

周建国感觉掌心的齿轮突然变得滚烫。

前世这场事故被定性为操作失误,根本没人提过"动手脚"这回事。

林晓梅识趣地告辞,临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周建国一眼。

等脚步声远去,周建国立刻问道:"爸,6150车床最近修过?

""上个月大检修。

"周铁山回忆道,"技术科新来的郑工负责的,说是进口配件......"周建国心跳加速。

他隐约记得,1982年底机械厂爆出贪腐案,就是和进口配件有关。

但具体细节,前世作为普通工人的他根本接触不到。

"建军,帮我个忙。

"他摸出藏在枕头下的三十块钱,"去财务科查查最近三个月6150车床的维修单。

"王建军瞪大眼睛:"这不合规矩......""就说你要写安全生产报告。

"周建国塞给他十块钱,"剩下的买条大前门给财务科老张。

"等王建军离开,周铁山沉下脸:"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这套了?

"周建国没回答。

窗外的梧桐树上,知了叫得撕心裂肺。

1982年的夏天闷热得让人窒息,但更让他窒息的是逐渐清晰的记忆——那颗齿轮,根本不是6150车床的原装配件。

傍晚,市立医院后门。

周建国忍着肩痛溜出病房。

白衬衫被汗水浸透,黏在绷带上隐隐作痛。

他蹲在锅炉房后面的煤堆旁,等来了气喘吁吁的王建军。

"查到了!

"王建军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复写纸,"上个月6150换了主轴齿轮,登记的是日本进口,可仓库出库单写的是......""上海第三机床厂。

"周建国接过话头,指尖发凉。

王建军张大嘴:"你怎么知道?

"周建国没解释。

前世1983年报道过一起震惊全国的贪腐案,就是倒卖进口设备配件。

而红星机械厂,正是其中的重灾区。

"还有更怪的。

"王建军凑近,"维修单上郑工的签字,和上个月安全生产会的签到笔迹不一样。

"周建国猛地抓住他手腕:"你确定?

""我表哥在派出所做笔迹鉴定,我从小跟着学......"话没说完,远处传来手电筒的光亮。

两人迅速躲到煤堆后面。

周建国的心跳震得耳膜生疼,他看见李主任带着两个穿蓝色制服的人走进医院后门。

"......必须找到那个齿轮。

"李主任的声音顺着夜风飘来,"老周要是发现......"脚步声渐远,王建军吓得脸色发白:"他们在找你爸?

"周建国缓缓摊开手掌,那颗齿轮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现在他明白了,这不是普通的生产事故,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父亲无意中拿到了证据,所以有人要让他永远闭嘴。

"建军,你相信我吗?

""当然,你可是救了周师傅的......""明天帮我做两件事。

"周建国压低声音,"第一,去图书馆找今年所有《机械工业报》;第二,打听郑工住在哪个宿舍。

"王建军犹豫道:"你要干什么?

"周建国望着医院惨白的灯光,想起前世父亲截肢后酗酒度日的模样,眼神逐渐冰冷:"我要看看,到底是谁在玩火。”

深夜,病房。

周建国刚摸回床位,就被一束手电筒光刺得睁不开眼。

"去哪儿了?

"母亲坐在床边,声音发抖,"你知不知道护士来查了三次房?

""我......""三十块钱的事还没说清楚,现在又......"母亲突然哽咽,"你爸刚才被叫去保卫科了!

"周建国浑身血液凝固。

前世这个时间点,父亲应该躺在职工医院感染高烧,根本不可能被调查。

历史的轨迹己经开始偏离。

"妈,别怕。

"他握住母亲粗糙的手,"我保证,这次一定会不一样。

"窗外,1982年的月亮又大又圆。

周建国摸出藏在鞋底的齿轮,内侧那道划痕在月光下清晰可见——那不是普通的磨损,而是一个刻意雕刻的字母:"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