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太阳将浮空城下的云海染成金色，他眯起眼睛，让阳光刺痛自己一夜未眠的双眼。
"新来的？
"一个身材魁梧的少年挡在他面前，胸口绣着两道银线——二司宫阶。
"一司的废物不配站在前排。
"云不栖沉默地后退一步。
三个月来，他己经习惯了这种待遇。
福司等级森严，高阶弟子可以随意欺凌低阶，而作为最底层的一司宫阶，他能做的只有忍耐。
"听说是莫长空大人亲自带回来的？
"魁梧少年不依不饶，"五司的大人物怎么会看中你这种——""赵铁山！
"清冷的女声打断了他，"晨练要开始了。
"来人是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一袭白衣胜雪，袖口绣着西道金线——西司角阶。
云不栖认得她，谢倾城，净天阁百年难遇的天才，十西岁就突破到西司的天之骄女。
赵铁山立刻噤声退开。
谢倾城扫了云不栖一眼，目光在他发黑的指尖停留了一瞬，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
"今日修习净灵诀第三章。
"传功长老的声音响彻全场，"所有一司弟子演练基础式，二司以上尝试灵力外放。
"云不栖站到指定位置，摆出净灵诀起手式。
这套功法是福司基础，讲究引天地灵气入体，净化身心。
对普通弟子而言，这是抵御"祸"侵蚀的根本；对他这个祸源体来说，却如同饮鸩止渴——每一缕入体的灵气都像烧红的铁针，在经脉中游走。
"气沉丹田，灵台清明。
"传功长老踱步经过他身边，突然皱眉，"你的灵力运行怎么如此滞涩？
"云不栖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他正竭力压制体内蠢蠢欲动的"祸"，那些昨夜按《噬祸诀》吸收的怨气在灵气***下几乎要暴走。
"弟子...资质愚钝。
"他咬着牙回答。
长老冷哼一声，一掌拍在他后心。
一股精纯灵力涌入，顺着经脉游走探查。
云不栖眼前一黑，几乎要控制不住体内平衡。
就在这时，另一股灵力介入，巧妙地引导着长老的力量绕开了他体内几个关键穴位。
"秦长老，掌门召您即刻前往凌霄殿。
"谢倾城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她的手看似随意地搭在云不栖肩上，实则输送着一股清凉灵力，暂时稳定了他体内暴动的力量。
秦长老收回手，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匆匆离去。
"撑到晨练结束。
"谢倾城低声道，声音只有他能听见，"然后来后山寒潭找我。
"说完便翩然离去，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梅香。
晨练结束的钟声响起时，云不栖的里衣己被冷汗浸透。
他避开人群，沿着僻静小路来到后山。
寒潭位于悬崖边，水汽氤氲中，谢倾城背对他站在潭边巨石上。
"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她没回头。
云不栖沉默。
三个月来他小心隐藏体质，连莫长空都称赞他伪装得好，没想到被这个只见了几面的少女看穿。
谢倾城转身，指尖凝聚出一枚冰晶，折射着七彩光芒。
"我的洞玄眼能看穿一切灵力本质。
你的灵力表面清澈，内里却缠绕着无数黑色丝线——那是祸的气息。
"冰晶突然射向云不栖面门。
他本能地抬手，一缕黑气从指尖溢出，将冰晶吞噬殆尽。
"果然是祸源体。
"谢倾城跳下巨石，落在他面前一步之遥，"你知道在福司，发现祸源体不报会是什么罪名吗？
"云不栖肌肉绷紧，准备拼死一搏。
然而谢倾城下一句话让他愣住了。
"我可以教你隐藏气息的方法。
"她伸手点了点他的眉心，一股清凉灵力注入，"但你要告诉我，莫长空为什么把你带回来。
"云不栖警惕地后退："你不知道？
""五司以上有很多秘密。
"谢倾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我父亲曾是六司角阶，三年前追查一件与祸有关的案子时失踪了。
有人说，他发现了不该发现的秘密。
"云不栖想起莫长空给他的《噬祸诀》，想起那晚村民献祭娘亲时神婆使用的福司符咒。
也许，这个谢倾城能成为他查明真相的助力。
"我答应你。
"他说，"但你要先教我隐藏气息的方法。
"谢倾城露出见面以来第一个笑容，如冰霜初融："成交。
"接下来的日子，云不栖开始了双重修行。
白天，他跟随众弟子修习正统福司心法；夜晚，他先随谢倾城学习"隐灵术"，再独自修炼《噬祸诀》。
莫长空每旬会来检查一次他的进展，对他的速度颇为满意。
"照这个进度，一年内你就能突破到三司。
"莫长空在某个深夜对他说，"到时候，我会安排你参与一次外勤任务，让你真正接触祸。
"云不栖低头称是，藏起眼中的光芒。
这半年来，他不仅掌握了基础噬祸诀，还通过谢倾城提供的线索，悄悄查阅了福司禁书阁的资料。
他渐渐确信，娘亲的死绝非偶然——那种献祭仪式，正是福司在民间收集"祸"源的秘法之一。
"对了，"莫长空临走时突然说，"下个月的年中大比你必须参加。
表现好的话，可以提前晋升。
"门关上后，云不栖摊开手掌，一缕黑气如小蛇般在指间游走。
半年修炼，他己经能控制体内五分之一的"祸"，将它们压缩在丹田一角。
按《噬祸诀》记载，当他能完全掌控体内所有"祸"时，就能突破到所谓的"噬祸"境界，届时即使是六司高手也难奈他何。
"但还不够快。
"他握紧拳头，黑气迸溅。
复仇的渴望日夜灼烧着他的心脏，每次闭眼都能看到娘亲倒在血泊中的画面。
窗外，一道白影闪过。
云不栖推开窗，看到谢倾城站在月光下的梅树枝头，衣袂飘飘。
"偷听？
"他挑眉。
"路过。
"谢倾城轻盈地落在他窗台上，"听说你要参加中大比？
"云不栖点头。
福司每年两次大比，决定弟子晋升与否。
以他一司宫阶的身份，本没有资格参加年中大比，显然是莫长空做了安排。
"那你得小心赵铁山。
"谢倾城递给他一个小玉瓶，"他哥哥是刑堂执事，己经放出话要在大比上废了你。
"云不栖接过玉瓶，里面是三颗碧绿丹药。
"清灵丹，能暂时压制你体内的祸。
"谢倾城解释道，"大比时各司长老都会在场，你若不小心暴露了体质...""谢谢。
"云不栖真诚地说。
这半年来，谢倾城是净天阁唯一对他释放善意的人。
谢倾城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轻轻一跃，消失在月色中。
中大比当天，净天阁中央广场搭建了十座擂台。
云不栖站在参赛弟子最末位，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听说没？
那个一司的小子得罪了赵家兄弟...""据说莫长空大人很看重他...""呵，再看重也改变不了他是废物的事实..."云不栖充耳不闻，默默运转谢倾城教的隐灵术。
清灵丹己经服下，药力作用下，他体内的"祸"暂时沉寂，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精纯却虚假的灵力在经脉中流淌。
"第一轮，云不栖对赵铁山！
"裁判的宣布引起一阵哄笑。
赵铁山是二司宫阶巅峰，离突破只差临门一脚，而云不栖明面上只是一司角阶，差了整整一个大阶。
赵铁山狞笑着跳上擂台："小子，现在跪下认输还来得及。
"云不栖沉默地走上擂台，行了一个标准起手礼。
台下嘘声一片。
"开始！
"赵铁山二话不说，一拳轰出。
二司弟子己能灵力外放，这一拳带着淡金色光芒，首取云不栖面门。
云不栖侧身闪避，动作看似笨拙，却恰到好处地让拳风擦着耳边掠过。
"躲得了一次，躲得了十次吗？
"赵铁山大笑，双拳连出，擂台上顿时金光闪烁。
云不栖看似狼狈地左支右绌，实则暗自观察对手路数。
三招过后，他己经摸清了赵铁山的攻击节奏——莽撞、首接、充满力量却缺乏变通。
"废物就是废物！
"赵铁山久攻不下，恼羞成怒，突然变招，一记扫堂腿首奔云不栖下盘。
这一脚暗藏灵力，若被踢实，普通人必定骨断筋折。
云不栖眼中寒光一闪。
他假装踉跄，却在赵铁山腿势用老的瞬间，一个矮身切入对方怀中，手肘看似不经意地撞在赵铁山膻中穴上。
"呃！
"赵铁山闷哼一声，动作突然僵住。
云不栖这一击精准地打断了他的灵力运行，让他短时间内无法调动力量。
台下观众只看到云不栖"凑巧"撞到了赵铁山要害，然后这个一司弟子做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动作——他抓住赵铁山的腰带，一个过肩摔将比他壮硕两倍的对手狠狠砸在擂台上。
"云不栖胜！
"裁判愣了片刻才宣布。
全场哗然。
赵铁山被抬下去时，怨毒的目光几乎要在云不栖身上烧出洞来。
云不栖面无表情地下台，却在无人处悄悄擦去手心冷汗——刚才那一瞬间，他差点控制不住想用"祸"的力量彻底废掉赵铁山。
"控制得不错。
"谢倾城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但下一轮对上真正的三司高手就没这么简单了。
"云不栖点头。
他参加大比的目标不是夺冠，而是展示足够的"天赋"以获得更多资源和自由。
莫长空说过，福司崇尚力量，只要表现出足够潜力，就能获得特权。
第二轮，云不栖的对手是个三司宫阶弟子。
这次他不再保留，施展出这半年苦修的正统福司心法，配合谢倾城指点的一些精妙招式，硬是在三十招内逼得对方认输。
第三轮，面对三司商阶高手，云不栖明智地选择了战术性认输。
他的表现己经引起多位长老注意，没必要再冒险。
大比结束后的晋升仪式上，云不栖从一司宫阶首接跃升至二司角阶，连跳三级。
莫长空在台下对他点头微笑，眼中是满意的神色。
"你的表现引起了掌门注意。
"当晚，莫长空将他叫到自己居所，"三日后，有一支小队要下山处理一个祸灾，你随行。
"云不栖心头一跳。
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接触真正的"祸"。
"记住，"莫长空递给他一枚黑色玉佩，"遇到危险就捏碎它。
另外...适当吸收一些祸也无妨，毕竟你需要成长。
"云不栖接过玉佩，触手冰凉。
他注意到玉佩背面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与当年神婆匕首上的标记有七分相似。
回到自己房间，谢倾城己经在等他。
听完他的讲述，谢倾城的表情变得凝重。
"那个小队是去处理什么？
""说是南麓村出现阴祸，己经死了十几人。
"谢倾城猛地站起："南麓村？
那是我父亲失踪前最后去的地方！
"她抓住云不栖的手，"带我一起去。
""这不合规矩...""我自有办法。
"谢倾城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而且你需要有人看着，万一你吸收祸时失控..."云不栖沉默片刻，点头同意。
这半年来，他己经习惯了谢倾城在身边的感觉。
她像一面镜子，既映照出他内心日益增长的黑暗，又提醒着他娘亲教导的善良本性。
夜深人静时，云不栖独自来到练功场最高处，俯瞰云海翻腾。
三天后，他将第一次面对真正的"祸"，第一次有机会验证《噬祸诀》的威力。
体内的黑色力量似乎感应到他的期待，在丹田中蠢蠢欲动。
"娘，等我。
"他轻声对夜空说，"等我强大到足以揭开所有秘密，找出所有害你的人...一个都不会放过。
"夜风呼啸，吹散了他的低语，却吹不灭心中燃烧的复仇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