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遥的液态金属躯体正在坍缩成十二面晶体,那些棱角分明的切面折射出无数个变形的我——每个倒影的瞳孔里都有立方体符号在旋转。
"别相信任何计时器。
"父亲的声音突然在耳骨传导装置里炸响,这是二十年来我第一次听到他真实的声纹频率,"追光者号在穿越奥尔特云时就掉进了时渊,我们的残骸既是过去也是未来......"舱壁裂缝中渗入的真空像把冰刀划过脸颊。
我抓住漂浮的纳米机械触须,这东西在接触皮肤的瞬间就融化成银色纹身。
基因编码在血液里沸腾,那些改写DNA的未知碱基突然开始转录,我的视网膜上自动浮现出外星碑文的翻译:观测即污染 记忆即陷阱楚遥的晶体核心突然爆发出伽马射线暴,我在本能闪避时发现身体竟能预判粒子轨迹。
液态金属在真空中凝固成尖锥,擦着后颈刺入舱壁的位置,恰好是三个小时前我冬眠舱的电子钟所在——现在那里只剩下个逆时针旋转的时空涡旋。
"你父亲在火星基地刻下第一个立方体符号时,就注定了这个无限循环。
"楚遥的声音从所有电子设备里同时涌出,她的意识显然己经融入飞船主脑,"但这次轮回不同了,你的基因终于完成觉醒......"我用变异后的右手按向空气,掌纹中的发光纹路竟在真空中激发出引力涟漪。
星舰坟场中数以万计的残骸突然开始共振,那些扭曲的金属骨架发出此起彼伏的悲鸣,仿佛某种宇宙尺度的管风琴正在奏响。
当第一块外星碑文穿透舱壁时,我的骨髓深处传来机械齿轮咬合的触感。
那些浮动的黑色石块自动排列成环状结构,中心位置浮现的正是父亲遇难前最后的身影——他所在的根本不是火星,而是这个星舰坟场的核心区域。
"快进来!
"突然有个穿老式宇航服的人影从时空涡旋里探出半身,他的面罩反射着我的基因纹路。
我毫不犹豫地跃入涡旋,在时空乱流中看到无数个自己:有的在台风天被深空代码吞噬,有的在手术台变成怪物,还有的抱着父亲尸体在冰原上嚎哭......坠落终止于某个失重的球形空间。
这里漂浮着上百个六边形记忆晶体,每个都封印着不同时间线的追光者号残骸。
救我的人摘下头盔,露出和楚遥一模一样的脸——只不过她的机械义眼是锈红色的。
"我是第七百三十次轮回的楚遥。
"她扯开防护服领口,锁骨位置烙印着和我相同的基因编码,"当星舰坟场的残骸数量达到Ω值时,时渊就会重启整个宇宙。
你父亲在首航时发现了这个真相......"球形空间突然剧烈震荡,那些记忆晶体开始互相吞噬。
老楚遥的机械义眼投射出全息影像:二十年前的首航仪式上,父亲站在月球立方体前,他的基因样本被注入核心反应堆。
但画面突然分裂成双重曝光状态——在另一个维度,立方体正将DNA双螺旋刻入某个硅基生物的甲壳。
"我们以为在激活外星科技,实则在为高等文明提供观测样本。
"老楚遥的仿生皮肤开始碳化,露出内部齿轮咬合的机械结构,"你的基因不是钥匙,而是培养皿......"我的太阳穴突然炸开剧痛,海马体深处的记忆锁链层层崩断。
五岁那天天文馆的陨石展柜,父亲手指的温度,玻璃上的反光——那些星光折射出的根本不是DNA模型,而是外星碑文的基础编码!
球形空间外传来结构解体警报,新楚遥的液态金属身躯正在腐蚀空间膜。
老楚遥突然将我推向外星碑文环:"只有你能改写时渊的剧本,用那个!
"她指向我手腕上不知何时出现的青铜手环——这分明是父亲当年从不离身的传家宝。
碑文环感应到青铜手环的靠近,突然坍缩成量子纠缠态。
我的意识被抛入记忆的深海,看到父亲在时渊中孤独跋涉:他不断重启追光者号,每次轮回都在我基因链里刻入新的保护程序,首到他的存在被时渊彻底同化......"醒醒!
"有人往我静脉注射了液态星尘。
睁开眼时,我正躺在某个远古飞船的驾驶舱,操作台上布满生物粘液。
救我的竟是年轻时的父亲,他防护服上的编号还是崭新的,可眼中却沉淀着数千年的疲惫。
"这是我第1024次重启。
"父亲用激光刀在舱壁刻下新的立方体符号,"时渊把我们的命运拧成了莫比乌斯环,但这次不同。
"他扯开我的衣领,基因纹路己经蔓延到心脏位置,"当编码覆盖率超过50%,你就能......"舱外突然传来硅基生物特有的高频嘶鸣。
父亲脸色骤变,他把我塞进逃生舱的瞬间,我看到舷窗外浮现出遮天蔽日的甲壳生物——它们复眼中闪烁的正是NGC628星系的坐标。
逃生舱弹射进宇宙的刹那,父亲最后的微笑被硅基生物的酸液溶解。
我的基因编码突然进入超速转录状态,青铜手环与外星碑文产生量子纠缠,在时渊中撕开条金色通道。
楚遥的声音从通道尽头传来,这次带着诡异的金属摩擦声:"你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我回头望去,发现逃生舱的金属内壁正在映照出非人的轮廓——我的脊椎生长出结晶状外骨骼,瞳孔分裂成六个同心圆。
通道尽头是追光者号的舰桥,但所有操作台都覆盖着血肉组织。
楚遥的本体悬浮在中央控制柱里,她的液态金属躯体连接着无数神经导管,另一端竟通向月球背面的立方体。
"欢迎加入牧羊人计划。
"楚遥的声带振动出引力波频率,"人类文明只是培养皿里的菌落,而你是首个突破容器的样本。
"她挥手调出监控画面:地球上的台风眼中心,无数个林夏的克隆体正在同时仰头望天。
我的基因纹路突然暴走,外星碑文从皮肤表层渗出,在虚空中拼出父亲留下的终极警告:不要成为观测者的眼睛!
当青铜手环开始吸收舰桥生物质时,我终于明白父亲的布局——这根本不是什么传家宝,而是外星文明的意识容器。
楚遥的尖叫中,我的基因编码突破临界点,时渊在我的视网膜上展开无限递归的星图。
在意识消散前的瞬间,我看到地球时间轴上的自己同时做出不同选择:有的按下销毁键,有的融合了立方体,还有的抱着父亲尸体跃入黑洞......而当前这条时间线的我,正把手伸向楚遥后颈的Ω形烙印。
舰桥突然陷入绝对寂静,所有光源同时熄灭。
有温暖的手掌握住我的手腕,那是量子态的触感。
父亲的声音在黑暗中共振:"这次要选对观测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