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封庭琛留下的咖啡渍还印在琴谱扉页，如同一个滚烫的烙印。
她攥紧包带，高跟鞋叩击大理石地面的声响，在寂静的大厅里格外清晰。
"苏小姐？
"前台接待露出职业化的微笑，"封总正在等您。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苏念夏的思绪不断回溯。
三天前那场重逢后，封庭琛当晚便以音乐会赞助方的身份，要求与她签订专属演出协议。
手机里躺着的合约条款密密麻麻，最刺眼的是"封氏集团享有苏念夏三年内国内演出独家代理权"。
会议室的门半掩着，苏念夏抬手欲敲，却听见封庭琛低沉的嗓音从门缝里飘出："让宣传部把通稿拟好，重点突出苏念夏与封氏的深度合作......""原来封总打的是这个主意。
"苏念夏推门而入，高跟鞋跟重重碾过地毯，"借着赞助的名义，把我变成封氏的摇钱树？
"封庭琛靠在真皮转椅上，金丝眼镜滑到鼻梁，露出那双让她心悸的桃花眼："苏老师这话说得难听，我不过是想实现当年的承诺——做你的专属经纪人。
"他指尖轻叩桌面，电子屏亮起，密密麻麻的行程表铺满整个墙面，"柏林爱乐的邀约、维也纳金色大厅的档期，这些我都能帮你拿下，但你得留在国内。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苏念夏的目光落在封庭琛腕间的机械表上。
那是她十八岁生日送他的礼物，表盘边缘有道细微的裂痕，像是被重物撞击留下的痕迹。
记忆突然翻涌，她想起出国前夜，自己在电话里决绝的话语："别再来找我，我们之间结束了。
"电话那头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和他压抑的哽咽。
"我需要时间考虑。
"苏念夏别开脸，却听见椅子转动的声音。
封庭琛突然逼近，将她困在会议桌与自己胸膛之间。
他身上的雪松香水混着淡淡的烟草味，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尖："苏念夏，十年前你不告而别，现在又想故技重施？
""当年是我对不起你。
"苏念夏闭上眼，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阴影，"但我现在有自己的规划，不需要别人指手画脚。
""规划？
"封庭琛冷笑，伸手扯开领带，露出锁骨处狰狞的疤痕，"你知道这个疤怎么来的吗？
你走后我天天泡在酒吧，和人打架被酒瓶划伤。
要不是我爸把我扔到国外特训，我早就烂在那个雨季了。
"苏念夏的指尖不受控制地抚上那道疤痕，触感粗糙得让她眼眶发烫。
记忆里的封庭琛总是阳光开朗，会在她练琴时偷偷塞颗草莓味奶糖，会在她比赛失利时弹着跑调的吉他哄她开心。
可眼前的男人，眼底藏着化不开的阴霾。
"为什么不看我的信？
"封庭琛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发颤，"我每天给你写一封信，整整写了三年，你一封都没回！
"苏念夏浑身僵硬。
出国后她确实收到过几百封邮件，可母亲以"影响学业"为由没收了她的手机和电脑。
等她终于找到机会登录邮箱，却发现所有邮件都被设置了拒收。
"我不知道......"她的声音细若蚊蝇，"我妈说......""所以你就信了？
"封庭琛猛地推开她，转身抓起桌上的威士忌仰头灌下，"苏念夏，你永远都在逃避。
当年不敢面对困境，现在不敢面对自己的心！
"玻璃酒瓶重重砸在地毯上，琥珀色的液体在月光下蜿蜒成河。
苏念夏弯腰去捡碎片，锋利的玻璃划破指尖，血珠滴在封庭琛的皮鞋上。
男人咒骂一声，蹲下身将她的手指含进嘴里，温热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
"疼吗？
"封庭琛抬头看她，目光复杂得让人心碎，"就像当年你给我的感觉一样。
"深夜的公寓里，苏念夏翻出尘封的行李箱。
在箱底泛黄的琴谱夹层中，她摸到了那个信封。
信封边角己经磨损，上面是封庭琛熟悉的字迹："给最爱的念念"。
拆开的瞬间，几张泛黄的信纸飘落，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思念。
"念念，今天下雨了，你那边天气好吗？
我学会做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了，等你回来尝......""听说你在国际比赛拿了奖，我买了最大的广告牌，把你的照片贴在上面，这样全上海都知道我的女孩有多优秀......""第三百六十五封信，我还是很想你。
你说过要在金色大厅开独奏会，我一定会让这个梦想实现......"泪水滴落在信纸上，晕开了黑色的字迹。
苏念夏蜷缩在地板上，终于痛哭出声。
原来在她独自舔舐伤口的日子里，封庭琛也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守护着承诺。
手机突然震动，是封庭琛发来的消息："明天陪我去个地方。
"附带的定位是他们儿时的旧居。
老式弄堂的青石板路坑坑洼洼，爬山虎爬满斑驳的砖墙。
封庭琛倚在生锈的铁门旁，指间夹着香烟，烟灰落了满身："这里下个月就要拆了。
"苏念夏抚摸着门上刻着的"封庭琛+苏念夏=永远"，字迹己经模糊不清。
当年他们用小刀刻下誓言时，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我买了隔壁的房子。
"封庭琛突然说，"想着万一你回来，还能找到熟悉的地方。
"他掐灭香烟，握住她冰凉的手，"念念，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这次换我为你遮风挡雨。
"暮色渐浓，弄堂里亮起昏黄的路灯。
苏念夏望着眼前这个为她遍体鳞伤的男人，终于轻轻点头。
封庭琛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十年的思念与委屈，都在这个拥抱里化作绕指柔。
而在不远处的街角，一辆黑色轿车里，戴着墨镜的男人将镜头收回。
手机屏幕亮起，他发送了条消息："目标己上钩，下一步按计划进行。
" 车窗降下，冷风吹散了屏幕上的冷光，只留下猩红的发送成功提示，在黑暗中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