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新采的桂花闯进修竹轩时,铜炉里的沉香正袅袅升起,却掩不住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
萧烬半倚在轮椅上,苍白的额角沁着冷汗,右手握着的银针深深刺入毫无知觉的左腿,血色顺着苍白的脚踝蜿蜒而下,在青砖上绽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你疯了?!
"我惊呼一声,怀中的桂花洒落在地,慌忙打翻案上的药碗扑过去。
带着桂花香气的丝帕按在他渗血的伤口上,却触到他皮肤下凸起的狰狞疤痕——那是三年前狱中受刑留下的印记。
萧烬浑身僵如寒铁,墨玉簪下的碎发间凝着细密的冷汗,那双总是冷若冰霜的眼睛里翻涌着惊怒:"谁准你进来的?
""是这满园子的桂花香引我来的。
"我晃了晃沾满金粉的锦囊,故意笑得没心没肺,"你瞧,把这些酿成桂花蜜,配着杏仁酪吃最是香甜。
"指尖不经意拂过他颤抖的手背,那温度却让我心头一颤——原来这看似坚不可摧的人,藏在广袖中的手竟比死人还冷。
萧烬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月白锦袍上,宛如红梅绽放。
我这才注意到他眼下乌青浓重,案头药碗边散落着几枚安神的药丸,瓷瓶上还沾着干涸的药渍。
记忆突然闪回皇兄的话:"他每日靠药吊着命,连太医都说...活不过三年。
""明日我带你去看百戏。
"我故意提高声调,将温热的桂花酿塞进他掌心,"西街的杂耍班子新来个会喷火的,保准比你扎针有意思。
"萧烬握着瓷盏的手指骤然收紧,青瓷发出细微的脆响。
他喉结动了动,却没说话,只是盯着我发间晃动的珍珠步摇出神,那眼神像是透过我,望着某个遥远的过去。
暮色渐浓时,东宫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和侍卫呵斥声。
我扒着门缝望去,几个黑衣暗卫正粗暴地拖着浑身是血的人往柴房走去,那人腰间的玉牌隐约刻着"萧"字。
萧烬轮椅碾过青砖的声响在身后响起,带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他苍白的脸笼在阴影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公主该回宫了。
""他们在审犯人?
"我转身时,撞上他骤然变冷的眼神。
萧烬转动轮椅逼近,墨玉簪的冷光擦着我耳畔划过,带起一阵森然寒意:"好奇心太重,会死人的。
"可当他瞥见我腰间新挂的鎏金铃铛,眼底却闪过一丝极淡的怔忪——那是幼时他随母妃入宫,在元宵灯会上输给我的彩头。
那时的他鲜衣怒马,而我裙摆飞扬,谁能想到如今会在这荒芜的东宫重逢?
回宫路上,我摸着藏在袖中的半截带血布条,上面用金线绣着东宫特有的云纹。
夜风卷起宫墙下的落叶,恍惚间又听见萧烬压抑的咳嗽声。
月光洒在长安街上,明明是万家灯火的繁华盛景,我却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原来在这看似平静的长安城里,每个人都藏着秘密,而我,似乎己经不知不觉,踏入了一场暗流汹涌的棋局。
而萧烬,这个让我捉摸不透的男人,又会将我推向怎样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