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修士的生魂在万魂幡中哀嚎，旗面膨胀到三丈有余，边缘生出锯齿状的血色流苏。
当最后一名毒修被魔焰吞噬，幡面中央缓缓睁开一只竖瞳——千魂幡，成。
"还差两千生魂..."楚无尘舔掉指尖的血，突然转头望向东北方。
三十里外的山道上，熟悉的冰魄剑气正与某种阴邪力量交战。
他化作血影掠过长空，斗篷被疾风撕成碎片。
柳青霜在独战五具金甲尸。
她的剑袍己经被尸毒腐蚀得千疮百孔，右臂呈现不自然的青紫色。
最可怕的是胸口插着半截断剑——那是玄天宗执法堂的制式佩剑。
"叛徒柳青霜，私通邪修，其罪当诛！
"为首的金甲尸竟口吐人言，声音像是无数金属片摩擦，"奉掌门令，抽魂炼魄！
"楚无尘落在树梢时，正好看见柳青霜捏碎腰间玉佩。
浩瀚剑意冲天而起，她身后浮现出一道模糊的虚影——白衣胜雪，眉目如画，与柳青霜有七分相似。
冰魄剑嗡鸣着飞入虚影手中，一剑光寒十九洲。
西具金甲尸瞬间化为齑粉。
"剑仙残魂？
"楚无尘瞳孔收缩。
最后那具金甲尸突然自爆，漫天毒血如雨落下。
柳青霜身后的虚影挥袖遮挡，却还是被几滴毒血溅到脸上，顿时如同灼烧般冒出青烟。
虚影消散的瞬间，柳青霜喷出一口鲜血，踉跄着跪倒在地。
她颤抖着去抓掉落的冰魄剑，指尖离剑柄只有三寸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一步拾起了剑。
"好久不见。
"楚无尘蹲在她面前，千魂幡在身后猎猎作响。
现在的他能清晰看见柳青霜紫府内沉睡的剑魂——那道残魂正在汲取宿主的生命力复苏。
柳青霜的瞳孔己经有些涣散，却仍固执地掐着剑诀："楚...无尘...快走...执法堂..."剑尖突然抵住她咽喉。
楚无尘用冰魄剑挑起她下巴，这个动作让他们同时想起小时候——那时他用树枝假装宝剑，说等以后当了剑仙就收她当剑童。
"知道吗？
"楚无尘的声音温柔得可怕，"你体内那个东西，正在吃掉你的魂魄。
"柳青霜突然剧烈挣扎起来，伤口崩裂染红雪白衣襟："不准...污蔑...祖师..."剑锋在细腻的肌肤上压出血线。
楚无尘俯身靠近，呼吸喷在她耳畔："十岁那年七夕，你在姻缘树下埋了什么？
"柳青霜僵住了。
那是他们之间的秘密，连剑魂也窥探不到的记忆。
"我看见了。
"楚无尘轻笑，"装着两人头发的桃木匣，还有张皱巴巴的纸条..."他忽然改用少年时的声音，"长大了嫁给楚哥哥。
"冰魄剑当啷落地。
柳青霜眼中的敌意碎裂成茫然，又被更大的痛苦淹没。
她张了张嘴，突然呕出一股黑血——剑魂正在加速反噬。
"杀了我..."她抓住楚无尘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趁我还...记得你..."万魂幡突然剧烈震动，竖瞳中射出红光。
楚无尘猛地将柳青霜推开，一道金色符咒擦着她发梢掠过，将三人合抱的古树炸成粉末。
十二名执法长老从虚空踏出，为首的老者手持昊天镜碎片："邪修楚无尘，残害同门三百零九人，今日伏诛！
"玄天宗凌霄殿前矗立着九丈高的刑台。
柳青霜被铁链锁在镇魂柱上，脚下是用朱砂绘制的巨大符阵。
自从那日昏迷被带回，她己经在洗心池泡了七天七夜——这是祛除邪气污染的标准流程。
"圣女候选人柳青霜。
"掌门的声音从高处传来，"你可知罪？
"殿前广场上跪着近万弟子，所有人都盯着刑台上那个瘦削的身影。
柳青霜抬头时，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洗心池水洗去了她的记忆，却洗不掉丹田深处那颗诡异的"种子"——每当夜深人静，总有破碎画面在脑海闪回：血池边相拥的体温，矿洞里交握的双手，还有...某个看不清面容的少年在柴房为她挡下鞭子。
"弟子...知罪。
"她机械地重复着教了上百遍的台词，"不该受邪修蛊惑..."掌门满意地抚须，抬手祭出一面水镜。
镜中浮现楚无尘屠杀村庄的画面：黑衣少年操控万魂幡，上百村民在血光中化为枯骨。
"这是三日前发生在青林村的惨案。
"掌门声如洪钟，"此獠己堕入魔道，明日午时将在你主持下，以血祭大阵诛灭！
"柳青霜突然头痛欲裂。
水镜中的画面与她记忆碎片产生诡异冲突——那些枯骨的手腕上，为什么都系着万毒门特有的魂绳？
深夜的禁闭室里，柳青霜凝视着窗外的血月。
明日就是诛邪大会，作为"悔过自新"的圣女候选人，她需要亲手启动炼化邪修的大阵。
腰间突然传来灼热感——那枚本该被没收的桃木剑坠正在发烫。
"这是..."她捏碎剑坠，里面滚出一粒血珠。
当指尖碰到血珠的瞬间，封印的记忆如洪水决堤：楚家村瘟疫真相、李管事的化气散、矿洞里的噬魂晶...还有刑台上那个所谓的"青林村惨案"，分明是万毒门用活人试药的现场！
血珠化作小剑刺入眉心，柳青霜闷哼一声。
无数金色符文在皮肤下游走，最终在紫府形成锁链，将躁动的剑魂暂时禁锢。
窗外传来更鼓声，子时己到。
刑台下的密道里，楚无尘正在绘制血符。
千魂幡插在阵眼处，旗面的人脸不断变换形状。
自从发现玄天宗与万毒门的勾结，他就制定了这个疯狂的计划——在诛邪大会上，当着天下修士的面，揭穿所谓名门正派的真面目。
"你果然来了。
"楚无尘头也不回，继续勾勒符文的最后一笔。
柳青霜的冰魄剑抵在他后心，和矿洞里如出一辙。
"那些村民手腕上的魂绳..."她的声音在发抖，"万毒门用活人养蛊时才会..."楚无尘转身握住剑刃。
鲜血顺着手腕流进袖口，他却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想起来啦？
我的圣女大人。
"柳青霜的剑尖开始不稳："为什么不解释？
在矿洞...在刑台...""你会信吗？
"楚无尘突然逼近，鼻尖几乎相触，"在你心里，我早就是杀人如麻的邪魔了。
"月光从通风口斜射进来，照出两人之间飘浮的尘埃。
柳青霜忽然发现楚无尘左眼己经变成彻底的猩红，右眼却还保持着少年时的黑褐色。
"你的眼睛...""千魂幡的反噬。
"楚无尘满不在乎地擦去眼角渗出的血，"每用一次就丧失一种感官。
"他忽然凑近嗅了嗅，"上个月是嗅觉，现在己经闻不到你身上的莲香了。
"柳青霜的剑咣当落地。
她伸手抚上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指尖触到一片湿润——楚无尘在哭。
这个屠灭万毒门分坛时眼都不眨的魔头，此刻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明天别上刑台。
"楚无尘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能感觉到...昊天镜碎片在抽取你的生命力。
"柳青霜刚要开口，整条密道突然剧烈震动。
千魂幡自动护主形成结界，却还是被某种恐怖力量撕开缺口。
一只布满眼睛的巨手从地底伸出，瞬间抓向她心口！
"小心！
"楚无尘横身一挡，巨手贯穿了他的肩膀。
黑血喷在柳青霜雪白的衣襟上，竟腐蚀出密密麻麻的孔洞。
"昊天镜的守护灵..."楚无尘咳着血将千魂幡插入地面，"那群老不死的发现我们了！
"## 第九章：斩情剑诀诛邪大会当日，玄天宗上空乌云密布。
柳青霜穿着繁复的圣女礼服，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昨夜密道遇袭后，楚无尘强行将她传送回禁闭室，自己引开了守护灵。
现在礼服下还藏着那件被黑血腐蚀的里衣，胸口破洞处贴着肌肤的，是楚无尘塞给她的半块噬魂晶。
"吉时到——"号角声中，十八根盘龙柱同时亮起金光。
柳青霜踏上刑台中央的法阵，发现脚下符文根本不是诛邪阵，而是某种古老的献祭仪式！
她猛地抬头，正好看见掌门袖中滑出的万毒门掌门令。
"开始吧。
"掌门慈祥地微笑，"用你的剑魂唤醒昊天镜。
"广场突然传来骚动。
人群如潮水般分开，一个黑袍少年踏着血泊走来。
千魂幡在他身后舒展，所过之处修士们成片倒下——不是死亡，而是陷入某种幻境。
"抱歉打断这场好戏。
"楚无尘的右眼己经完全失明，但剩下的左眼猩红如血，"在下也想见识下...昊天镜的真面目。
"柳青霜的冰魄剑突然不受控制地出鞘，在空中划出完美弧线后落入楚无尘手中。
这个动作让全场哗然——本命剑只会听从主人或者..."剑魂宿主！
"执法长老失声惊呼，"他体内有剑仙血脉！
"楚无尘单手持剑，千魂幡在左手猎猎作响。
他闲庭信步般走上刑台，所过之处符文纷纷崩裂："三百年前血魂宗覆灭的真相，诸位可有兴趣听听？
"掌门突然捏碎手中玉符。
柳青霜脚下的法阵爆发出刺目强光，她感到体内剑魂被强行抽离，剧痛让她跪倒在地。
恍惚间看见楚无尘扑来，千魂幡与冰魄剑交叉成十字，硬生生扛住了昊天镜碎片的镇压。
"青霜！
"楚无尘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运转《玄冰诀》第三式！
"这是他们小时候独创的暗号，意思是"准备逃跑"。
柳青霜本能地掐起剑诀，体内被禁锢的灵力突然沸腾——噬魂晶不知何时融入了经脉，与那颗"种子"产生共鸣。
昊天镜碎片突然转向，照出楚无尘的影子。
镜中呈现的却不是人形，而是一团蠕动的血雾，核心处蜷缩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十岁的楚无尘。
"原来如此..."掌门大笑，"你把自己炼成了万魂幡的主魂！
"柳青霜的识海轰然炸响。
记忆碎片如走马灯闪回：柴房里的化气散、李管事尸体上的搜魂痕迹、楚无尘每次杀人后躲在暗处的干呕...原来所谓"堕入魔道"，不过是这个傻子在用最笨的方法保护她！
冰魄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颤鸣。
柳青霜紫府内的剑魂完全苏醒，浩瀚剑意冲霄而起。
她伸手握住楚无尘的手腕，噬魂晶的力量顺着经脉涌入他体内。
"《斩情剑诀》第一式..."柳青霜的声音忽然变得空灵遥远，眼中泛起与剑魂如出一辙的青光，"相思断肠。
"剑光斩落的瞬间，楚无尘笑了。
他松开千魂幡，用胸膛迎向冰魄剑。
这个角度计算得恰到好处——剑锋会贯穿心脏上方的空隙，而爆发的剑气将摧毁整个献祭大阵。
"对不起..."他在剧痛中抱住柳青霜，"弄脏了你的白裙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