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感觉只有一瞬就又有了变化,她想,女儿去了腾家锦衣玉食,也能带着娘家人一起有个着落,这对大家都是好事。
等以后她在那边过好了,就知道自己为了她好。
这的确对大家都好,腾家老爷得了幼小的女娘做小,云周氏兄妹可以得一笔钱财,每年还有定时的米银,若是云清寒生个一儿半女,他们还能有个永久的依靠。
身后的云清寒如果知道她的这些想法只怕要嗤之以鼻,大户人家的小少爷是不会随便交给一个小老婆出身的娘来教养的。
小少爷和亲娘都不亲,更不会和不被这位小少爷的亲娘所喜欢的娘家人亲近。
思绪回笼,看着云周氏跟着卖肉的摊子上讲价,云清寒趁机打量着西周的环境。
这里的环境她还算了解,都是以前她爹在家的时有时候会带她出来看看,但是也不太多,所以她只能大概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里。
他们住的地方离城门不算远也不算近,如果她想逃,就得趁着她舅舅一家不注意的时候。
只是以她舅妈的刻薄,一会儿听不见她干活的动静或者看不见她干活就会出来找她。
左右邻居白天一般都有人在家,只怕也不会愿意让她从他们家出去。
而且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这里己经下了好久的雨了,听他们说,城外种地那些人今年的收成只怕是没有了。
烦死了。
这种烦躁的情绪一首持续到云清寒回家就觉得好了些。
她那个刻薄的舅妈今天破天荒的对她和蔼了起来,给她拿了块冰糖麻饼不算,语气也温柔了许多,这样的亲昵是从来没有过的,这让云清寒察觉到了不对劲。
看着不做声的外甥女儿,周陈氏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下小姑子,把麻饼往云清寒的手里一塞,重新进门陪两个中年女人在主屋说话,让母女两个进厨房去做饭。
“娘,她们是谁?”
云清寒心里有了些猜测,拉着她娘走到厨房去,挑了个能看到主屋的位置站着,低声问着,“你以前见过吗?”
云周氏眼神有些躲闪,“那个岁数大些的是腾家的管家娘子姓李,另一个我不认识,应该也是腾家的。”
那些就是腾家的人么,难怪舅妈今天对自己这么客气。
云清寒得了答案也就不再多问,默默的坐到灶旁去烧火,时不时的看主屋有没有动静。
主屋里,周陈氏可顾不上云清寒怎么想,她正贪婪的看着李妈妈拿出来的金镯子,口水都快要流了下来。
“周大嫂,这是我家老爷太太给云姑娘的,希望明日过来接她的时候能在她手上看见,若是不见了,我家老爷发起火来,贵府只怕承受不住。”
李妈妈看着周陈氏的样子内心满满的鄙夷,口里说的话也不太客气。
这样明显的敲打周陈氏自然听得出来,她艰难的把目光移开,连连点头,口里也有些谄媚,“李妈妈放心,咱不是那起子不懂事的。
我们也不是卖女儿的人家。
只是咱这儿的规矩,女子出门都是有规矩的……”各乡各俗,但于女子出门一事皆大同小异。
娶妻当有媒有聘;纳妾有彩礼;买婢亦有身价银。
李妈妈和同来的王妈妈对视一眼,对这妹夫不在家就逼着妹妹卖了外甥女儿的人家实在有些看不上。
两人眼里都有些不屑,李妈妈拿出一个绣荷叶鲤鱼的荷包来,从里面倒出来三块银子,用绣帕托着送了过去。
“每块五两,一共十五两,周大嫂称一下吧。”
李妈妈看着对方的眼神贪婪,心里却更放心了,嘴角浮起一丝笑,“您先称了银子,不缺不少的就把周老板叫来,让他画押,明天我们就来带你们家姑娘过去。”
周陈氏细细的摸了银子,看了成色上佳,转头去了隔壁叫了声,不多时周大贵笑着走了进来,和两个婆子见了礼重新互相坐下。
“周老板,你看看银子有没有问题。”
李妈妈笑着,说话间又递过去一张文书,“若是没有问题就画押吧,明天上午还是我们两个来接人。”
文书上写着什么周大贵不在意,他也不识字,本来请了隔壁的李桃花来帮着看,但是对方临时说自己有事情出门了,他也不好意思找别的人来帮忙。
周大贵自然看过了银子,神色先是一喜,然后一紧,搓了搓手,笑着道:“贵府破费了,她一个丫头,倒比个壮年汉子还高价,不过这都是腾老爷看重,以后她可算享福了。”
客套话说完,周大贵让妻子把印泥打开自己摁手印用,嘴里又笑:“我家外甥女儿过去做了腾老爷的如夫人,以后还得托两位妈妈多多照应,金香,快给两位妈妈添茶,今儿可得留两位妈妈在家吃个便饭,咱们以后多多来往来往。”
先前说好的,让他外甥女过去侍候腾老爷,这侍候老爹可不就是如夫人的活儿么。
这话一说出来,李妈妈脸上的笑就淡了一些,连带着年轻些的王妈也收了些笑容,二人对视一眼,仍旧是李妈妈出来回话。
“周老板,我们老爹确实有几房太太,但是都是有媒有聘正经娶来的。
家世上都是门当户对的,或书香门第,或富贵人家。
若说做如夫人,咱们肯定得门当户对,别的不说,我们的几位太太都没有单只送聘礼没有陪嫁的。”
李妈妈笑得和气,说的话有些打脸。
要是嫁娶,您家这嫁妆可出得起多少?
周大贵哑口无言,李妈妈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又说了一句,“您家外甥女还小,若是以太太的身份过门,只怕少不得被人说你们苛待外甥女,或说把小小年纪的外甥女嫁出去换礼金,或说为了省下饭食把亲妹妹的女儿送了别人养。
这不管怎么说,对您家都不太好。
贵公子还想去书院继续念书的,家里有了这样的名声总是不好的,别的不说,以后相看亲事或者想走科举的路子只怕都会有影响吧。”
一通话,说的全然在为周大贵着想。
只是若是细看,就能看出她神情稍微有那么一点不自然。
“可是当初和柴管家说好的是过去做太太,这一下子变成女婢,搁谁也受不了啊。”
周大贵试图争取一下,看着李妈妈脸上的笑,硬着头皮继续,“您二位也知道,我们姑娘也是清白人家的,她爹还是中过秀才的,也是书香人家的女儿,过去做女婢也……。”
秀才的女儿,去别人家里侍候人说出去也丢人,哪儿有做太太被人侍候来得享福。
更何况当初腾家的管家也说得是让他外甥女过去服侍腾家老爷。
只是,周大贵如果细想,就会发现,人家根本没有说一定是做太太,服侍主人家这件事情,并不是必须要以太太的身份才能做的。
李妈妈看了同行的王妈妈一眼,二人都不意外对方的说辞,交换了一下眼神,再次开口,“我们家的意思,让云姑娘先过去伺候着,若是哪天有了子嗣,再抬了做通房。
您也想想,寻常人家买个女婢也不过三五两,便是买个正当年纪没破身好容貌好生育的也不过七八两。”
“落魄文人家识字的女孩儿,人牙子手上也不过报价十两到十二两。
我们家心善,想着这家就这一个女儿,这才多给了些。
我们腾家虽说富裕些,但也不是钱多到任意乱送的。
是我们老爷太太心善,这才给了这么多。”
李妈妈目光从桌上的银子上移到周大贵身上,看着对方身上闪过的一丝不自然,“自然,咱们两边对不拢,这契书也就不能这么签了。
我们这就回去,等请示过老爷太太再做定夺。”
言下之意,两边的条件有了出入,这钱和这对手镯我们就先带回去,等问明白了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