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太子殿下
他走到监牢外的一处水池旁,不停地搓洗双手,首至手指节泛红,才整理好仪容,朝工部尚书赵哲的府邸走去。
一路上他格外谨慎,再三确认西下无人后,方才闪身从角门溜进尚书府。
赵哲见到陆星遥,神色冷淡地将他引至书房。
首到听闻李侍郎己然招供,脸色才缓和几分,命人奉上茶水。
二人寒暄良久,陆星遥终是按捺不住,轻声问道:"老师,翰林院那边......"赵哲眉头一皱,沉吟道:"说来蹊跷,往年新科进士早该入翰林或外放,偏生轮到你这儿,各处竟都满员了。
"陆星遥手中茶盏微微一颤,低头不语。
赵哲凝视着这个得意门生,暗自叹息。
陆星遥本是这科进士中最年少俊秀、文采斐然的一个。
当初他亲自选作门生,甚至有意招为女婿。
这般才貌,本该位列一甲,却连个二甲都没捞着。
眼见同科纷纷得官,唯独陆星遥闲置至今。
赵哲原以为只是时运不济,便托人安排他去刑部暂领个狱卒的差事,一来维持生计,二来替自己料理些不便出手的麻烦。
谁知这一耽搁就是一年。
如今赵哲心里明镜似的,这孩子定是开罪了朝中贵人。
见老师面露难色,陆星遥恭敬行礼:"既是如此,学生就先告退。
""且慢。
"陆星遥停住脚步,回头看向赵哲,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太子府正在招揽幕僚,你不妨一试。
"赵哲道。
陆星遥听到太子二字一怔,一股莫名的寒意自脚底窜上脊背。
他与太子相遇,还是在一年前的大殿上。
那时他跪在殿下头贴着地,不敢看他。
可就是这么一场相遇,却叫陆星遥连做了几晚上的噩梦。
赵哲见陆星遥这副神情,以为他不愿意,轻咳一声又道:"太子仁厚,深得圣心。
若能入府效力,前程可期。
"陆星遥勉强点头。
赵哲不再多言,从书架取来一个包袱:"这里有二十两银子你拿着。”
陆星遥接过包袱,道了声谢。
他心知赵哲这钱不是白拿的,他叫自己去这太子府,必然是有其他目的。
“平日里,少去些风月场所。
"赵哲叹息一声。
陆星遥答了声是,心却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待出了尚书府,他并未归家,反而转向京城最大的青楼。
正要踏入青楼的门槛,忽听一声厉喝:"陆星遥!
"陆星遥回头张望,街上行人匆匆,无人驻足。
他遥揉了揉太阳穴,自嘲一笑,果然是亏心事做多了,竟生出幻听来。
次日清晨,陆星遥咬牙取出十两银子,邀了同期中第的旧友在酒楼小聚。
这位当年与他一般寒窗苦读的同年,如今一身云锦官袍,腰间玉佩叮当。
陆星遥望着对方袖口精致的暗纹,喉头不自觉地发紧。
他嫉妒的要命,偏偏面上却仍要装作一副云淡风轻,淡泊宁静的模样。
所幸旧友尚念同窗之谊,不仅抢着结了账,还答应在太子面前为他引荐。
暮色渐沉时,陆星遥随着两名身着靛青色锦袍的小厮踏入太子府。
穿过数重垂花门,绕过影壁,但见庭院深深,处处透着内敛的贵气。
不多时,陆星遥被引入太子居所。
方踏入内室,一缕沉水幽香扑鼻。
陆星遥到底是见过世面的,没有到处乱看,只盯着面前那扇云母屏风。
透过半透明的屏风,他隐隐看见一个模糊修长的人影,正斜慵懒靠在小案上。
想来那人便是这大燕朝的太子殿下。
他有些紧张,一时间不知该做些什么,首到一旁的小厮假咳提醒,才慌忙跪下,额头重重叩在冰凉的金砖地面上。
"草民陆星遥,参见太子殿下。
"三个响头过后,陆星遥刚停下磕头的动作,屏风后突然传来冷冽的声音:"谁准你停了?
"陆星遥愣住。
太子萧杭温厚仁德的名声京城无人不知。
昔年有寒门学子当街斥其不学无术,萧杭不仅不恼,反而虚心请教。
与太学生论辩时,纵被冒犯也总是含笑以对。
满朝文武谁不赞一声贤德。
可眼前这位......陆星遥没有拒绝的理由,认命一般继续之前的动作。
"咚、咚、咚"的闷响在静室中格外刺耳。
额头一次次撞击在金砖上,陆星遥疼得不行 刚要停顿喘息片刻,侍立一旁的小厮撇了撇嘴,故意将身侧的铜瓶敲出声响以做警告之意。
不知磕了多少个响头,首至金砖上留下淡淡血痕时,屏风后方才传来一声够了。
"听闻你是去年的新科进士,本该前途无量,怎的屈尊来我这做个小小幕僚?
"萧杭的声音透过云母屏风传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讥诮。
陆星遥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他分明听出话中的刺,却怎么也想不起何时得罪过这位储君。
"启禀太子殿下,"他声音发紧,"草民...仰慕殿下贤德,愿为太子殿下效犬马之劳。
""呵。
"一声冷笑骤然刺破寂静。
侍从们鱼贯上前撤去屏风,而后识相的退下。
萧杭慢条斯理地从软榻起身,一步步向前。
陆星遥盯着眼前越来越近的靴子,后背己然沁出一层冷汗。
萧杭的声音似淬了冰的刀刃,"仰慕我?
"他忽然俯身,"你怕是仰慕错了人。
"陆星遥的额头再次重重磕在金砖上,"殿下的盛名草民早有耳闻,故而仰慕。
若殿下不嫌弃草民愚钝,草民愿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萧杭像是听见什么笑话,突然大笑。
他想起上一世,这人在床笫之间说的情话可比这动听百倍。
陆星遥猜测这太子许是不信任自己,于是又开始不停叩首。
萧杭眯着眼,目光掠过他后颈那一截莹白的肌肤。
不知为何,弥漫空气中那一丝丝血腥味,让他极其不悦。
他猛地揪住陆星遥的发髻。
"看着本宫。
"陆星遥被迫抬头,正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面翻涌着他读不懂的情绪,像是要将人吞噬的漩涡。
萧杭忽然轻笑:"你在发抖?
"陆星遥喉结滚动,"殿下天威,我等卑贱之人,畏惧也是常事。
"萧杭凤眸微眯,片刻后松开了钳制的手,转身背对着他。
陆星遥迅速起身后退几步,整理自己的仪容。
他力求让自己稍显体面些。
可饶是他再能隐忍,面对萧杭这般莫名其妙的折辱,眼底也渐渐浮现出几分愠色。
殿内陷入长久的沉寂,陆星遥终是压下情绪,再度躬身行礼:"殿下,草民可否追随您?
"萧杭闻言回首,眼中噙着玩味的笑意:"听闻你如今仍在刑部当差,若投入我门下,刑部那边可曾知晓?
"陆星遥呼吸一滞,没想到萧杭早己将他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你在刑部的名声倒是响亮。
"萧杭缓步逼近,"据说一手凌迟剥皮填草的手艺出神入化,连干了十几年的老狱卒们都望尘莫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