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喜欢叫我“微微”。他夜里总是不喜欢点灯。沈逸喜欢在黑暗里,哑着嗓子,
低声缱绻地念我的名字,抚摸着我锁骨下方专门为他纹的纹身。后来我才知道。
他有一个早早出国留学的养妹白薇。锁骨下方的那道疤痕,是替女孩挡刀子的勋章。
1林家濒临破产的那一天,沈逸找到我。他说自己需要一个名义上的妻子,
我接受了他的协议。三年后,他亲手撕毁了条约,抱着我承诺,会给我一个新的开始。
沈逸将他能给的一切都给了我,珠宝、车子、房产……包括沈家唯一的继承人。
我挺着七个月大的肚子依旧想去接他下班。
却听见顶层办公室里传来女人的娇嗔:你说等孩子出生,该叫我妈妈还是姑妈?
2你怎么来了?沈逸吃惊地望着我,他的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我第一次在眼前的男人身上,看到了五年夫妻生活中从未窥见过的隐秘温柔。
我反问道:难道我来不得?这不是我第一次来沈逸的公司。他往常见我,
从来都是惊喜万分。只这一天,一切都变了似的。我哪里是不允许你来。你肚子大了,
应该在家好好休息。他护着我,像是护着一尊易碎的玉雕像般,小心翼翼将我挪至沙发边,
转身又给我倒了一杯热水。人前冷冽威严的总裁,在我面前仿佛一个业务熟练的管家。
来多久了?我现在带你去用晚餐,好吗?玻璃杯的热气透过指尖,心中却是冰冷一片。
我轻言细语道:刚到没一会,我马上就走,孩子有些想你了。我盯着他,
似乎瞬间卸下紧绷的肩膀,拉过他的手想让他感受肚子上传来的小婴儿调皮的动静。
他无奈望着我,嘴唇翕动间,却被一阵***打断。沈逸收回了手,
望着我像是看无理取闹的小孩:早上才摸过。孩子还没出生呢,你这个当妈妈的别太紧张。
既然孩子闹腾,我叫吴秘书先送你回去,过几天还有一个晚宴,好好休息。
他直接按响了传唤门外秘书的电话。转身之时,我没错过男人拿起手机,当察觉屏幕亮起后,
嘴角难以抑制的细微弧度。3指尖轻轻拂过梳妆台上濒临裂开的羊脂玉镯。
这是沈逸在婚礼当天亲手为我戴上的。他说玉养人,要护我一世安稳。可就在前几天,
沈逸忽然醉酒,被吴秘书苦着脸搀扶回家。沈逸在我面前几乎没有醉过。
那天他的嘴里却念叨着一些我听不明白的事情。薇薇,我当初就不该……你现在这样,
是想折磨我吗?沈逸和我的爱情虽然开始的不明不白,可后面他做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
我不怨他。相反,他在林家最需要的时候伸出了援手,我很感激。对于沈逸的胡言乱语,
我只是耐心地抱着他的脑袋细声安抚:阿逸,以前的那些我都不在乎,你不必再……
深夜阿姨不在,我一个人忙前忙后,难免捉襟见肘。沈逸吐了我一身,气味酸臭无比。
我强忍着恶心将他率先半拖半抱地带进浴室。他中途悠悠转醒,忽然头扭到一边,
嫌恶地呵斥:你好臭!离我远点!我被他一巴掌推倒在浴缸边缘。浴缸的材质很好,
肉体撞上去,只能听见骨头沉闷的一声重响。我慌乱地护住肚子,膝盖狠狠地磕在大理石上。
仅此一下,便出现了大块青黄色的瘀斑。之后穿着裤子,
走动间轻微地摩擦便是一阵刺骨般的疼痛。直到现在依旧残留着一团瘀紫。
玉镯估计便是在那时撞出了几道痕迹。第二天醒来的沈逸十分懊悔,
立马给了我一张新的银行卡。微微,是我不好!我就不该答应昨晚的酒局……
他滚烫的呼吸喷在我颈侧,指尖却温柔地描摹我锁骨下的纹身。
沈逸锁骨下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他戏言是自己小时顽皮,从树上摔下来留下来的陈年旧疤。
情到浓时,我故意瞒着他纹了一道相似的文身。日后即便走失分离,
再相见也能一眼认出彼此。回答我的是男人愈发向下的热吻。
……手机忽然传来叮铃铃的提示音,信息传来一张机场的抓拍照。
沈逸的黑色大衣紧紧裹着穿香奈儿套装的女子。
耳垂上的珍珠耳钉我无比熟悉——那是三年前沈逸在苏富比拍卖会上失手错过的那对南洋珠。
他当晚抱着我,颇有些落寞:老婆,竞争实在太激烈。
妈想要的那对花瓶我都没来得及预定,可还是错过了那对珍珠。我其实并不在乎这些首饰。
但沈逸为了补偿我,特意带我去了海岛游玩。孩子也是在那几晚有的。
肚子忽然传来一阵阵隐痛,孩子仿佛能感受到母亲的情绪。少夫人,
大少爷说临时要去新加坡谈并购案,今晚的飞机。管家垂首立在门外,声音像浸过冰水。
窗外飘落的初雪逐渐掩盖了窗外的黑暗,我突然想起昨夜沈逸衬衫领口若有似无的橙花香。
我讨厌柑橘调的一切东西,沈逸从来清楚。4那是白薇最爱的香水。见到女人的第一眼,
我就明白了。她众星捧月般地被众人簇拥着,包括我的丈夫沈逸。这是白薇,
我的……妹妹。这是我老婆,林微微。沈逸笑着介绍道。
我打量着眼前这位一袭白裙的少女,没忍住笑了。这个也是薇薇。沈逸,
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还有个妹妹。我没有和白薇握手,身前人的眼眶瞬间红了,
她小鸟依人地藏在了沈逸身后。沈逸挑了挑眉,终究没有说什么。
沈逸的好兄弟没忍住开了口:嫂子,不是我说,这些事情你怎么能问沈哥呢!
他肯定不会说啊,你得问我们啦!谁没年轻轻狂过,没必要再提吧!
我们沈哥可不是一般轻狂,打架斗殴,手臂粉碎性骨折,住院两个星期呢,
为我们薇薇妹妹,冲冠一怒为红颜……你不记得那次火灾……好了,别说了,就你嘴大。
如果没有沈逸他妈,本来两个人就应该在一起嘛……沈逸忽然揽过白薇的肩膀,
笑道:我妹妹回国,你们叽叽歪歪什么!别当我不知道,
当时院里的半大小子都追过薇薇啊!白薇瞬间红了脸,嘟囔着:哥!
都长大了还说这些话。听到这些话,我的心紧紧缩在了一起。原来沈逸也曾为另一个女人,
这般冲动鲁莽过。哥,你怎么……你怎么你还留着这个呀?白薇的指尖点在他锁骨下方。
沈逸穿着深 v 领西装,
锁骨下方那里的疤痕不知道什么时候用颜料画成了一朵鸢尾花的样子。
沈逸的发小们开始起哄:当年沈哥为薇薇挡刀,血把整个胸膛都染红了,
事后居然也不去祛疤,果然还是为了惹薇薇心疼,不愧是沈哥!白薇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玉白的耳朵红成一片。哥,你还记得我喜欢鸢尾花啊……白薇仰着脑袋,
语带天真地问我:哥追嫂子的时候,肯定也做了不少傻事吧?5四周死寂一片。
圈内的人,谁不知道沈逸之前儿戏般的协议婚姻。谁不知道,林家原本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当了一个形似情妇的妻子三年……我轻笑出声:是我追的沈逸,不是沈逸追的我。
沈逸松开了揽着白薇的手,我很乐意看见他的脸色终于变得难看起来。
他向前一步想要阻止我:微微……我笑着,眼角却传来令人难堪的湿润:沈逸,
有什么不好说的。你想要一个妻子,帮你挡掉家族的联姻,而我当时需要一笔钱。
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情,你沈逸是我的恩人。为了当好沈家的少夫人,
我戒掉了以前最爱吃的蛋糕奶茶,为了你母亲的要求,我一米七的身高,
形体上不能超过九十斤,不然身为沈家的少夫人不得体。可你晚上抱着我嫌膈应,
一个星期没回家,新闻上那段时间全是你夜会女明星的头条;我在家饿晕,
还是被回家取文件的吴秘书无意发现......你被仇家盯上,是我帮你挡了一下。
你们说巧不巧,也是粉碎性骨折,住院一个月,你当时忙着处理后续的业务,
是你们家的阿姨天天来给我送饭,你家里人,我从没见过一个……沈逸终于松开了白薇,
走到我面前,拇指怜惜地擦过我的眼尾:再哭,妆花了就不好看了。
你是不是最近怀孕太辛苦了,要不我让薇薇搬到家里来照顾你,
身后的少女先是听到可以和沈逸住在一起,眼角眉梢都带着蜜意,等到再听到需要照顾我时,
又委屈起来:哥,我可不会照顾人。沈逸回身刮了刮她的鼻子:那我来照顾你们好了。
我想,我却是不需要沈逸照顾了。6开场舞会,我大着肚子,自然不能和沈逸跳开场舞。
我站在一旁,看着我的丈夫搂着他名义上的妹妹在舞池中央旋转.郎才女貌,分外登对。
其实沈逸和白薇的事情当初就该定下来的,还是沈逸她妈没转过弯来,当初那么宠白薇,
怎么说狠心就狠心将小姑娘送走了。再不送走,难道整出一个孩子来啊!
当初小姑娘寒冬腊月掉水里,你不记得沈逸着急的,一猛子就跳下去了,
他还记不记得自己不会游泳……我抱着自己的手臂,只觉得会场里的热空调失去了运作。
我浑身发冷。原以为五年的相伴,即使沈逸在外面有些花花草草,也早就淡了。
自从有了身孕,我便再也没听过沈逸的花边新闻。没想到,
我自己不过也是沈逸人生中一朵不起眼的野花.看似特殊,也只是暂时被他带回家里,
养起来罢了。7宴会厅的水晶灯摇摇欲坠的一瞬间,我脑子里第一反应竟然是救人。
沈逸辜负了我,但是他不该去死,白薇亦然。
接触不良的灯光让整个宴会大厅瞬间陷入了恐慌之中,人群四下逃散,
白薇趁着混乱的环境来到我身边。尖利的高跟鞋就这样踩在了我的裙摆上。我捂着肚子,
面色难看:我不会和沈逸纠缠,你放我走。
白薇银铃般的笑声在此情此景中竟然显得阴森可怖:可你肚子里的孩子,我不喜欢。
谁叫我这辈子不能有孩子呢……我狠下心来,想要直接将裙子撕裂逃离这里,
却见对面的人突然抬起了脚,手向前推搡着,嘴里却不住念叨:姐姐快走!灯要掉下来了。
她竟然将自己置于了吊灯的正下方。我在天旋地转中看见吊灯绳索崩裂,水晶灯恍如匕首,
直直地朝着白薇砸下来。我想走,却动弹不得一步。因为她蜷缩着身子,
怀里居然还拽着我的裙子。沈逸!救孩子!我嘶喊着护住腹部,
却看见沈逸扑向白薇的身影。男人刹不住的力道直接将我撞飞出去。后脑撞上大理石柱时,
腕间玉镯终于彻底碎裂,露出内圈刻着的生辰八字——不是我的,也不是沈逸的。
我戴着一个属于别人的玉镯,在替谁祈福?玉镯养人,养的又是谁?
8我在医院嘈杂的脚步声中醒来。意料之中,沈逸不在身边,手机里却有几条家人的短信。
孩子,孩子我们可以养!爸妈说了,只要你人回来就行,我们家现在也算有点小钱了,
不怕养不起你和小侄子。弟弟林远学医繁忙,好不容易有个假期,他们现在都在国外度假,
我闭上眼,决心给自己放一次假。
护士走进来塞给我一枚沾血的鸢尾胸针:这似乎是您丈夫的东西?
您昏迷的时候他来看过你,不过隔壁病房的小姐忽然惊醒,他又离开了。
金属花瓣上还缠着几根栗色长发——与我漆黑的发色截然不同。
我听出小护士话语里的不忍心,疲惫地摆摆手:麻烦你替我扔了吧。不属于我的东西,
不需要留着。随着小护士开门离开的动作,我听见走廊里白薇在哭诉:沈逸哥哥,
我想微微姐不是故意的。可她为什么不躲开呢,我动作比她快,哪里需要她来拉我呢。
沈逸哥哥,我之前似乎听微微姐和家里人打电话说,这孩子是契约婚姻的污点,
你说她会不会一时想不开……沈逸一拳砸在水泥墙上,巨大的闷响似乎吓了女人一跳,
他红着眼睛大步冲进来,狠狠掐住我输液的手:你就这么恨?恨到要杀死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