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有弱精症。我为他做了四次试管,身体遭受不可逆转的损伤。前三个孩子出生时,
身体健康。出院没几天,他就告诉我孩子夭折了。他怕我伤心,不忍让我见孩子尸体。
第四个孩子出生后,我撒手人寰。我死后,见到孟婆。孟婆说,我的孩子们尚在人间。
01我刚生产完,筋疲力尽,睁不开眼,仍将孩子紧紧搂在怀里。怕一个不注意,
就要再一次体会失去孩子的痛苦。这是我生的第四个孩子。老公有弱精症。
我们只能做试管婴儿。我的前三个孩子,出生时,身体都很健康。可出院没几天,却都夭折。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问医生,[我的孩子,还好吗?]医生笑道,[放心吧,七斤六两,
女孩,很健康。]五年,四次试管。早已将我强健的体魄糟蹋成破败的风箱。这一次,
我没能熬到出产房,便撒手人寰。我站在奈何桥上,固执地不肯喝汤。
孟婆是一位极亲和的奶奶。她说,[丫头,你这辈子太苦,喝了吧!喝了,忘却前尘,
好投胎!]我哭着求她,[婆婆,你容我再等等。]孟婆问,[丫头,你要等什么?
]我站在奈何桥上眺望远方,[我要等我那些苦命的孩子,他们死得比我早,
您却没见过他们。]我思忖着,[他们可能太小,迷路了。我等到他们,看着他们投了胎,
我才能安心。]孟婆拗不过我,掐指一算,脸色微变,[你的那些孩子尚在人间。
]02我昏昏沉沉,梦中的画面不断涌入脑海。[老婆,醒醒!]谭思俊皱起俊眉,
将熬了1个小时的鸡汤,放在床头柜上。他抽了纸巾,擦掉我额头上的冷汗,[又做噩梦了?
][老婆你别多想,前面三个孩子和咱们没缘分,你现在怀着的这个才是咱们的乖宝!
]我怔忡着不说话。一时间,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夕阳西下,房间内,光线有些昏暗。
谭思俊唇红齿白、眉目含情,妖孽十足。他娇弱地喊上一声[姐姐]。足以让人把命都给他。
梦里,他就是这般对我好。温柔体贴、百依百顺。伺候我,就像伺候一只会下金蛋的老母鸡。
亲戚邻居都夸我有福气,找了一个好老公。我孕期嗜睡、多梦。这些梦连续出现,
甚至能够和现实成功对上。我不得不怀疑,我是不是梦到了自己的前世。越想,
我就越忍不住眼眶泛红。心头涌上无限酸涩。为做试管婴儿,晕针的我,打了那么多针,
遭了那么多罪。怀胎十月的艰辛。产后失子的悲痛。在梦里,我置身局外,
看着梦里的自己如何在一次又一次怀孕、生产中,消耗生命。我豁然理解了闺蜜的痛骂。
昨天闺蜜梁思甜来看我。她握着我骨瘦如柴的手腕,怒气冲天,指着我和老公的鼻子骂。
[乔荞,你是猪吗?一窝紧着一窝生?命都不要了?][谭思俊,
你们家是有皇位需要继承吗?你自己不行,还非得要从乔荞肚子里弄个孩子出来?
你们领养不行吗?]……梦里的我气得不行,什么都听不进去。只听得明白,
梁思甜骂我是猪。还是老母猪。梁思甜走后,谭思俊对我哭诉。他说,
梁思甜不谈恋爱、不结婚,还对我这么好,一准是女同。他说,梁思甜没安好心,
挑唆我们夫妻关系,她图谋不轨想上位。他还说,梁思甜眼热我们夫妻和睦、日子过得好,
存心不想让我们好过。……我知道梁思甜不是这样的人。可在梦里,
我还是与梁思甜断了联系。最后,死在产房内。我搅着鸡汤,[老公,我明天想去找思甜玩。
]谭思俊垂眸,神色晦暗不明。他抬眸的瞬间,满眼笑意,[好啊!][只是我听说,
她要升律所合伙人了。她那么忙,有时间陪你玩吗?]03梁思甜作为洛城知名律师,
确实很忙。但她说,再忙,陪我吃顿饭的时间,还是有的。梁思甜律所楼下有一家湘菜馆。
我俩以前常来吃。我一边吃,一边开玩笑似地和她说着那些梦,[思甜,你说好笑不好笑?
我做梦都做成连续剧了。]梁思甜没有笑,微微敛眸。我给她夹了一块鱼,筷子微抖。
感觉自己的心思被她看穿。客观来说,谭思俊对我很好。可那些梦又是那般真实。
我急需一个人,来帮我分清梦境和现实。梁思甜是最好的人选。我轻声说,[一个梦而已,
你别当真。]梁思甜沉默片刻,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假设梦为真,
你觉得谁是凶手?]我心一慌,脸上的假笑快要维持不住。[一个梦而已,哪里来的凶手?
]梁思甜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表情淡淡,像平常分析案情一般抽丝剥茧。
[你一个孩子的尸体都没有见过,对吗?]我点头,解释,[我还在坐月子,他怕我伤心,
不忍让我见。][看似复杂的事情往往很简单,孩子活着却被说死了。很明显],
梁思甜顿了顿,[谁说孩子死了,谁安葬了孩子,谁就有嫌疑。]我头皮发麻,
全身冒出冷汗。我坐月子一直都是谭思俊照顾的。他说孩子们死了。还是他亲手埋得。
可这怎么可能?谭思俊虽然不是孩子生物学上的父亲。但,是他提议做试管婴儿的。
梁思甜冷静、理性的声音,还在继续,[有了犯罪嫌疑人,我们就必须思考,
他的犯罪动机是什么?]梁思甜的电话响起,她约的客户提前到了,她得回律所。
我莫名松了一口气。梁思甜走到门口,回头对我说,[乔荞,你也曾是文学院最优秀的辩手。
怎么?结个婚,把脑子丢了?]我气得咬牙切齿,很想把筷子扔出去,戳她。
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舌。见我生气,她倒是很难得笑了一下,[知道恼,
你还不算无可救药。][婚姻啊,是一场豪赌,输多赢少。小输,伤情破财;大输,
伤身丢命。就算那些侥幸赢的,也少不了,委曲求全。]她又开始说教。我一把筷子扔出去,
被她侧身躲开,砸在门上,[你快滚吧!]04我走出饭店。
店门口停着的一辆汽车响起鸣笛。谭思俊推开车门,走过来接我。我有点吃惊。
我没和他说过,我和梁思甜约在哪里。他是怎么知道的?我状似无意地摘下手表。
这手表是他送我的结婚礼物。他当时说,只要我戴着这表,天涯海角,他都能找见我。
当时我只顾得感动,现在却觉得毛骨悚然。我脑子一转,[这个时间,你不用去上班吗?
]他弯腰,把头靠在我锁骨处,蹂蹭撒娇,[照顾好老婆大人,就是我现在的工作。
]大概是被梁思甜气出了新脑子。我没有生出梦里的甜蜜、欣喜,[你把工作辞了?
]他嗯了一声。我问,[咱俩都没了工作,生孩子、养孩子用钱的地方又多,
以后日子怎么过?]他直起身,揉了揉我的头发,像安抚炸毛的兔子,[别担心,
我妈说她出钱。]他妈?一个不愿出彩礼却算计我嫁妆的人,会舍得出钱?我不信。
他摸了摸我的肚子说,[只要你这胎平安生产,妈说会奖励咱们一万块。]见我还是不信,
他委屈地垮下脸,[好啦!我说实话还不行嘛!][你和梁思甜走得这么近,我害怕,
我不放心。][我怕,她把你从我身边抢走。]梦里,这种时候,我必要向他解释,
梁思甜是直的不能再直的直女。我和梁思甜是最纯洁的闺蜜情。他就会露出[我不信,
我不信]的神情。十足的吃醋小娇夫。我的脑子则被蘸醋吃掉。我觉得被他珍惜、爱重,
幸福得冒泡。现在,我冷眼旁观,这怎么不算一种PUA呢?自从和他在一起后,
我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少。除了梁思甜,这种在辩论赛场上打出来的情意,我已没有朋友。
因为要孩子,我辞了报社的工作。我辞职那天,梁思甜把我骂个狗血喷头。骂到最后,她说,
[乔荞,对的人一定是站在你的前程里。]我如今的生活,除了生孩子,就没旁的。
05每次孕期,谭思俊都把我宠成小公主。我稍有愁容。谭思俊立刻跑过来询问缘由。
他特别怕我心情不好。梦里,我认为这是爱。直到昨天,我从睡梦中惊醒,口渴,
去厨房找水。听到谭思俊母子在厨房小声蛐蛐。我悄悄地打开手机录音功能。
[那小浪蹄子摆脸色给谁看呢?][妈,你忍忍,她孕期生气对孩子不好。孩子不健康,
砸在手里,咋办?][儿子,我实在受够她了,你赶快换个女人生孩子。][妈,
她还算比较乖的,等她生了这胎,我找见合适的立马把她换掉。][哼!她生上一胎时,
你也是这么说的。][这不都是看在钱的份上嘛!]……我如坠冰窖。什么叫看在钱的份上?
难不成,我生孩子,他还能赚钱?他是人贩子?我溜回卧室,缩在被子里发抖。越想越怕。
吃饭时,谭思俊见我脸色苍白,忙询问缘由。我说,[我想去祭拜一下大宝他们。
]大宝、二宝、三宝,是我给前三胎取的小名。闻言,母子俩脸色骤变。他俩一唱一和,
说孕期去坟地对孩子不好,坚决不同意我去。我冷着脸,走到阳台,推开窗户,
[你们不带我去,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大概我样子疯癫、吓人。他俩眼色互动一阵,
应了下来。旷野的孤树下。谭思俊随意指了一个地方,说,大宝他们就埋那里。我把他哄走,
说想单独陪孩子们呆会儿。看着他走远,我从背包里拿出工兵铲,疯狂挖掘。两手血泡。
向下挖掘出一米深坑,碰到石头,无法再挖。依旧什么都没有。我颓然扔掉工兵铲。
猛然一震,我决不能颓废。当务之急,是我该如何保住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许久,
我拨通梁思甜的电话,[思甜,你能来接我吗?]电话那头响起机场的嘈杂声。[好,
把位置发我!]06梁思甜接上我。我什么都没说。她什么都没问。我在梁思甜家住下。
谭思俊母子上门接我回家,我不回。他们直接报警。面对警察的询问,我不语,
只一味地默默流泪。我还时不时,怯生生偷看他们母子一眼。梁思甜向我投来赞许的目光。
她坦然地对警察说。闺蜜来家里住,她总不能把人撵出去。只要我自己愿意走,
她没任何意见。这场景,警察还有什么不明白。不是夫妻矛盾,就是婆媳矛盾。和一顿稀泥。
此事不了了之。警察走后,谭思俊还想再闹。梁思甜发挥毒舌本性,
三言两语将谭思俊怼得哑口无言。干脆利落地赶走谭思俊母子。梁思甜和我面对面坐着。
[乔荞,我被律所派驻英国开分所,明天的飞机,不能再拖了。]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