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三十二年秋,西辽绕大兴,北上伐夷。
北夷重创几近灭国,剩一城,曰:上善。
南蛮与北夷交好,欲救之。
然,东渡有海无尽头,北上一城拦去路。
是攻大兴一城还是西出奇兵,越魔国而攻西辽后方。
权衡利弊,南蛮出兵西上。
一时间西国混战,唯大兴独霸其中,静观其变,不为所动。
这夹在上善和南蛮之间的要道之城,便是被称作“月落”的临海小城。
位兴国极东,每至秋月夜,巨盘耀满城。
寒鸦不落东海观,月落自有她的城。
这是东海观门前的两句题诗,虽己岁月斑驳,但凌厉笔锋仍清晰可见。
东海观矗立在礁石之上,可俯瞰整个月落城。
反观之,在月落城中看去,那东海之观以圆月做背景,倒更像是一座神仙庙宇,熠熠生辉。
初升的晨阳驱散了秋意的寒凉,随着暖意的光影,逐渐笼罩整个城市,远远看去整个月落城的人们跟着自己的节奏,早早的开始为了生活忙碌起来。
似乎临城战争的声响,不过是孩童的嬉闹。
他们始终相信,兴国的强大,是其他几国不敢招惹的,也坚信,兴国强大的军队,会让月落城,坚如磐石。
然而,城东的一处破败寺庙中,此刻却是鼾声如雷,乐此不疲。
苔痕上皆尘,杂草入帘青,只听鼾鼾过,依稀有虫声。
上过七个残缺的台阶,推开可有可无的半扇木门,便来到了内院,左边是一个巨大的香炉,没有香火,却能听来里面不时传来喃喃的呓语。
右边是一棵漆黑的百年枯树,一半像是被什么锋利的神兵劈掉了,正斜斜的躺在一旁。
剩下的一半主干上,仅剩的粗壮枝丫上正挂着一团破衣啰嗦,要不是偶尔的蠕动,实在看不出来是个人形。
树下,苍老而力竭的石磨正静静的趴着,巨大的石盘散落着几根枯死的杂草。
两根极细的五彩绳拴着上盘石磨的石眼,顺着另一头寻去,正套在一只巴掌大的金色乌龟脖颈处,金龟像是熟悉了这般慵懒的氛围,缩着头,松着绳,后爪象征性的偶尔拨动,是在证明自己努力拉动这磨盘的事实。
正面是寺庙的内门,门口的匾额己经不见,门框上倒是有两个利器刻的,歪七扭八的字形,像是“寒山”二字。
左右两边的对联也早己褪去了原有的色泽,隐约的拼凑起来,才连成两个句子:天为被,地为床,我睡中间。
你一口,他一碗,吃百家饭。
厚重的门槛不知何时被拆卸下来,一头搭着台阶,一头戳在泥地里。
一名乞丐装扮的少年正斜斜躺在上面,歪着脖颈,沐浴着阳光,悠闲地晃动着二郎腿,一双草鞋正挂在右脚大拇指上来回旋转。
俏皮的嘴角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上下摇摆。
偶尔的咀嚼两下,阳光下微微抖动的眼皮,不时地眯着缝望向正北边。
这般悠然自得,散漫自在的时光己有十年。
六岁时,他的老头师父笑嘻嘻抚摸着他稚嫩却又充满怒气的的脸庞,在他无数的白眼中潇洒离去。
只留下了这带不走的破寺庙,和一寺庙的书。
至今他还清楚地记得师傅那温柔的话语。
“小家伙,如今你己经六岁零八天了呦,师傅外出几年,这里就只剩你一个人了,你要好好的生活啊,这座寺庙为师就传给你了!”
他转动着机灵的小脑袋,环顾了一圈这“巍峨”的寺庙。
“哼!”
双手一抱,扭过头去。
“呐,小家伙,这是你最喜欢糖葫芦了,”他缓缓地转过头,看着老头满脸灿烂的笑容,又看看落满灰尘色泽暗淡毫无食欲,甚至还被咬了一口糖葫芦,一把抢了过来。
他知道这肯定又是师父从谁家小孩嘴下顺过来的。
“这才乖嘛,师父走了啊,小朋友有缘再见哦。”
老和尚顿了顿神,像是想起了什么大事一般,忽地大手一挥,一道真气飞去,庙门的匾额上多出了两个歪七扭八大字。
“住了半辈子,差点忘了给它起名字,以后这里就叫寒山寺吧。”
老和尚满意的点点头,朝着墙头爬去。
“师父,你要不要顺便给我也把名字起了?”
他看着挂在墙头不上不下的老和尚,焦急的问道。
“咔嚓,”老和尚一手捂着***上被扯开的僧裤,一把抓过他身上的袍子,系在腰间,朝着正门走去。
“你自己看着起一个!”
“为师去也!”
砰的一声巨响,半扇木门飞了出去,不见了身影。
一股寒风从门口倒灌进来,他紧紧抱着双臂,上半身光禄禄的站在寒风中。
转过身,看着庙门上的匾额,给自己起了名字。
“寒山寺?
随师父姓,就叫李寒山吧!”
思绪不停的拉扯,少年刚毅的脸庞,微眯的眼皮停止了抖动,逐渐舒缓下来,一滴泪水不自觉地顺着眼角滑落耳畔。
嘴角微张,像是在诉说着什么,从那划出优美弧线的嘴型,不难看出是在问候师父的人品。
“吧嗒!”
李寒山缓缓地伸出右手摸了一把额头,些许粘稠,还带着温度,不是水?
那是?
放在鼻尖闻了闻。
忽地坐起身,怔怔地盯着指尖。
一双眸子异常明亮,散发着远超十六岁的深邃。
精致的五官,即使藏在蓬头垢面之下,也难掩其分明的棱角,似笑非笑的嘴角逐渐上扬,一股痞气油然而生。
轻轻撩开掩面的长发,舌尖轻扫红唇,对着指尖吸吮而去。
“砰!”
“咔嚓!”
随着树上的一团爆裂开来,仅剩的半个枯树应声而倒。
跌落在树下的黑影,只一瞬,便到了李寒山面前,一只巨手正牢牢的抓自己的手腕。
这个庞然大物紧皱着眉头,脸庞颤抖的张大了嘴巴,努力的表达着什么,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不停的摇晃着硕大的脑袋。
“啧啧”李寒山噙着手指,扭头看着倒下的枯树。
“啧啧”李寒山噙着手指,扭头看着倒下的枯树。
“你瞧瞧,老二,家里唯一的风景,就让你霍霍了。”
“嘿嘿”这憨憨,笑着松开了手,却又突然焦急的指着李寒山正在嘴里吸吮的津津有味的手指。
“嗯?”
李寒山伸手从额头上又蘸了一些。
“尝尝?”
嘴角微微扬起,玩味的看着傻大个。
“哼!”
大个生气的转过身去,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喂,喂,老二,站住。”
“我真不是饿了!
不用去找吃的!”
“哎”看着远去的背影,李寒山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将手指放进了嘴里。
随手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朝着右边的香炉砸去。
“老三!
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