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的树上系着一条条红色的祈愿条,重叠在一起,密密麻麻,风一吹,随绿意荡起。
祝海寅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还会回到这个地方,寺庙口两排璨然的榕树照旧,大片大片橙红,淡紫融成一色,微微垂着。
很美,一如当年。
祝海寅久久伫立着,看着门内熙熙攘攘的人群出神,思绪不由飘远,原以为早就不在乎,但真正故地重游时,只能感觉一股名为回忆的海啸张牙舞爪将自己淹没。
心里空落落的,缺了一块。
不远处,一处卖纸钱和香的红色小亭子外,一个男人正在买香,一个男人发怔的望着前方。
“李浮生,前面那个人是不是祝海寅啊?”
纪守聿扯过在一旁买香的李浮生,声音激动道。
祝海寅身体一僵,但还是下意识循声望去。
李浮生手上提了一袋在小亭子里买的东西,深秋时节,只穿了件单薄的黑色冲锋衣外套,头发略长遮住眉,很颓废,嘴唇微抿,眼神带着祝海寅看不懂的情绪。
记忆中意气风发的少年与眼前这个略显颓废的男人重合。
只是那双有神的桃花眼依旧专注的望着他。
郁林很大也很小,大到祝海寅躲了一年,谁也不知道他在哪,小到祝海寅己经做好了他们会再见的准备。
祝海寅躲了这段结束不算体面的感情五年,不打算再躲,但他怕再次打搅了李浮生的安稳生活。
好在两人都是体面的人。
他转身站在那,穿着驼色的毛绒大衣,衬得他更加温柔。
他微弯嘴角道:“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了,李浮生想。
李浮生盯着祝海寅那张无数次午夜梦回时心心念念的脸,又觉得不妥,别过脸去。
在年少最相爱时被世俗拆散,爱人远去的单薄背影,让他想要不顾一切奔赴。
他恨, 但他不知道该恨谁,只能恨自己。
“好久不见。”
李浮生哽咽道,勉强露出个笑。
纪守聿挠了挠头,傻呵呵道:“老祝,好久不见!
我快想死你了。”
悲秋伤春的气氛被纪守聿这只二哈一句话打破,这个二哈还和没事人一样。
屁颠屁颠凑到祝海寅身前,把祝海寅抱了个满怀。
李浮生原本只想看那么一眼,但纪守聿一打岔,让李浮生只踌躇一会,就偷摸向祝海寅那边慢慢挪着脚步。
纪守聿松手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把手机往祝海寅面前递,:“老祝,加个微信呗,我QQ被封了。”
一个善意的谎言,祝海寅转学回老家后,把在郁林的一切都删除了。
祝海寅也没落纪守聿的面子,从驼色大衣口袋拿出手机,点开软件递到纪守聿的手机前。
纪守聿麻溜扫码,祝海寅当着两人的面点了通关。
纪守聿捧着手机像捧着什么珍宝,甜蜜又做道:“哎!
这可是老祝的微信啊,我必须和我们帮那群人炫耀一下!”
“滚吧你!
瞎嘚瑟。”
李浮生轻踢了一脚纪守聿的小腿,笑骂道。
即使过了五年,祝海寅依旧会沉沦于李浮生的笑,那笑里潜藏着的是少年不可一世的矜傲。
他透过这笑看到了那个十七岁的少年,少年对着他露出了个青涩而柔和的笑。
而现在这副场景总能让祝海寅回忆他们几个凑在一起嬉笑打闹的日子。
祝海寅明白那段美好到像童话的短暂日子再回不去,可他们镌刻在祝海寅的心中长出了血肉,是祝海寅深刻到割舍不断的。
他忘不掉那个纯粹的少年,也不打算忘掉,就这么折磨自己一辈子。
“不好意思,当年的手机号注销了。”
祝海寅略带歉意道。
秋风萧瑟,吹起栾树的枝叶,籁簌落下,落了祝海寅满肩,他周身温和,连落叶,微风也偏爱他。
李浮生怔怔的望着。
“阿寅。”
从寺庙的大门处飞奔出了个明艳的女生,她一把扑在祝海寅的肩上,望向祝海寅时满脸笑意。
女生穿着米白色的大衣,与祝海寅的大衣是同一个款式,一看就是情侣款。
祝海寅比女生高了一个头,站在一起还挺登对。
“我和你说泉山寺的水好冰,我刚刚洗了个手,冻死了。”
女生似乎觉得还有点冷手,手一个劲的往祝海寅的脖子贴,娇嗔撒娇道。
“林茉崖,别闹。”
祝海寅将林茉崖的手拉下,从大衣口袋拿了个暖宝宝塞入林茉崖的手中,声音温柔中带点宠溺。
“略。”
林茉崖朝祝海寅做了个鬼脸,转身像是才注意到两人,挥手打了个招呼。
“嘿!
想必你们就是阿寅在郁林的好朋友吧!”
林茉崖在“好朋友”这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不显蛮横,更像宣誓***,带着少女独有的娇憨。
“好了,你们赶快去拜香吧,我们先走了!”
林茉崖说完扯着祝海寅的衣袖就往前跑。
虽然穿了双红底细高跟,但也丝毫不影响林茉崖的跑路速度。
事情发生太快,纪守聿和李浮生回过神来后,林茉崖就拉着祝海寅跑没影了。
李浮生自始至终都保持沉默。
如果祝海寅己经很幸福,很幸福了,那么李浮生也失去了一首以来自欺欺人的“担心”这一借口。
或许正如世俗口中所说的“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可感情这种事情不是由理智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