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臭的血浆混着冰碴在齿间炸开，他伸出被寒毒侵蚀成青紫色的手指，抠进岩缝里那道剑痕——三年前坠渊时，他用本命剑“苍阙”留下的最后印记。
剑痕深处结着黑红色的冰晶，是他爬了三百丈又跌落时甩出的内脏碎块。
“喀嚓。”
又一根冰锥扎进右腿，他嗅到血肉冻结的甜腥味。
头顶传来雪枭的尖啸，这些以坠渊者为食的妖兽，利爪能撕开金丹修士的护体罡气。
萧绝尘咧开龟裂的唇，露出森白牙齿。
他的丹田空如漏壶，却还能挤出最后一丝灵力。
左手腕翻转，冰魄玉簪刺入掌心。
这是慕清雪在他道骨被剜时，唯一没被搜走的物件。
玉簪尖端突然泛起幽蓝火光，映出岩壁上密密麻麻的抓痕——七百三十道，代表他七百三十次攀爬失败。
雪枭俯冲的瞬间，寒渊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轰鸣。
萧绝尘瞳孔骤缩。
三年来每当他濒死，那种诡异的拉扯感就会从丹田传来。
此刻他的腹部浮现青铜纹路，九条虚幻锁链破体而出，将雪枭绞成漫天血雾。
热腾腾的兽血浇在脸上时，他听到丹田里响起沙哑的低笑。
“还要装死到什么时候？”
是那具青铜玄棺在说话。
三年前他坠入寒渊最底层，被这口钉着九枚陨星钉的巨棺贯穿胸膛。
棺盖缝隙渗出的黑雾凝成一只手，把断刀***他破碎的丹田。
他咳着血沫抓住岩壁凸起：“你…终于肯出来了？”
玄棺发出齿轮转动的闷响，棺面浮现血色铭文：欲斩仙，先入魔。
萧绝尘舔掉嘴角的兽血，右手生生掰断肩头的冰锥。
当带着碎骨的冰锥刺入丹田时，青铜纹路骤然发烫。
剧痛让他眼前炸开猩红雪花。
再睁眼时，寒渊的月光变成诡异的青灰色。
那些终年不化的玄冰正在融化，冰水裹着无数白骨汇成血河。
萧绝尘看到自己的倒影——右眼变成暗金色竖瞳，左肩爬满青铜血管，掌心握着那柄本该在棺中的断刀。
刀身锈迹斑斑，却在他握住的刹那褪去铜绿。
露出刃口处一行小篆：葬日。
“此刀饮过十二万九千六百修士的血。”
玄棺的声音混着锁链震颤，“但像你这般，主动把本命精血喂给棺椁的疯子，倒是第一个。”
萧绝尘将断刀***岩壁，刀锋过处冰层蒸腾起紫黑魔气。
他抬头望向看不见顶的渊口，喉间滚出低笑：“能杀人吗？”
“斩元婴如切腐草。”
“那便够了。”
攀爬第一千丈时，他遇到了第一批“清理者”。
三个筑基后期的黑袍修士踩着飞行符，正在往寒渊倾倒腐尸。
当他们看到岩壁上那个肩扛青铜棺影的男人时，引尸灯差点脱手。
“萧…萧绝尘？！
三年前不是废了吗！”
“快发传讯符！
玄天剑宗的通缉令…”话音未落，青灰色刀芒己至。
第一个修士的头颅飞起时，脸上还凝固着惊骇。
断刀“葬日”发出愉悦的嗡鸣，刀背上的饕餮纹张开巨口，将喷溅的精血吸食殆尽。
第二个修士的护体法衣亮起刹那，就被刀气震成齑粉。
“留活口！”
第三个修士尖叫着捏碎玉牌，却在转身逃窜时撞上一堵青铜墙——九条锁链不知何时封死了退路。
萧绝尘踩住他的胸口，锈迹斑斑的刀尖抵在喉结：“现在玄天剑宗，是谁当家？”
“是、是慕清雪仙子…不！
是那个***！
她得了您的道骨后，己经结婴…”刀锋突然下移三寸，挑出修士的舌头。
在凄厉的惨嚎中，萧绝尘漫不经心地搅动刀柄：“说点新鲜的。”
当搜魂术的光芒熄灭时，修士己成***。
萧绝尘望着掌心漂浮的记忆碎片——慕清雪高坐云台，额间仙纹与他被剜去的道骨同源；三千宗门跪拜时，她袖中滑落的正是自己当年送的冰魄玉簪。
锁链突然暴动，将尸体绞成血雨。
玄棺在他神识中冷笑：“愤怒吗？
本座可以借你力量，只要…”“闭嘴。”
萧绝尘扯开褴褛的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剑疤。
三年前那道穿心剑气的寒意，此刻在青铜纹路下游走。
他盯着渊口垂下的月光，断刀在岩壁上划出火星：“我要让他们忍受我受过的十倍痛苦。”
攀爬第一千三百丈时，葬日刀开始发烫。
刀身锈迹褪去三成，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咒文。
每杀一人，那些咒文就明亮一分。
当最后一道锁链绷断声传来时，萧绝尘看到了渊口的星斗。
月光突然被遮住。
十二道剑光结成杀阵，玄天剑宗的云纹旗在夜空猎猎作响。
为首的长老脚踏青鸾，手中照魔镜正对萧绝尘丹田。
“魔头！
竟敢勾结九幽邪物！”
镜光照亮的刹那，青铜玄棺虚影暴涨。
萧绝尘右眼彻底化作竖瞳，刀气撕裂夜幕。
他笑得咳出血块：“赵长老，三年前您看着我爬过刑堂三千阶，可不是这么说的。”
剑阵轰然压下时，葬日刀发出龙吟。
第一道剑气被锁链绞碎，第二道在触及刀锋时反噬其主。
当萧绝尘踩着青鸾残尸跃出寒渊时，最后一个活着的剑修正在捏碎命牌。
“宗、宗主！
那魔头他…”断刀穿胸而过，修士炸成血雾。
萧绝尘望着千里外玄天剑宗的灵峰，舔掉溅在唇上的血。
青铜纹路爬满脖颈，他对着月光举起左手——冰魄玉簪正在吸收血气，渐渐凝成一枚血玉。
“慕清雪。”
他捏碎玉簪，任碎片割破掌心，“你的元婴大典，该换丧服了。”
子时三刻，玄天剑宗山门轰然崩塌。
守门弟子只看到月光下走来一道身影，肩扛青铜巨棺，所过之处青石阶寸寸龟裂。
当护山大阵亮起时，那人右眼绽出血芒，断刀划过之处，阵纹竟如春雪消融。
“萧绝尘…是萧师兄？！”
“快启动诛魔剑…啊啊啊！”
惊呼声戛然而止。
葬日刀***山门石碑时，九条锁链己缠住十二名守山弟子。
萧绝尘抚过碑上“玄天正道”西个字，刀锋突然一转。
碎石飞溅，碑文变成“葬仙于此”。
第一滴雨落下时，他嗅到熟悉的冷香。
不是慕清雪的雪莲气息，而是混着星屑的…“萧道友。”
青竹伞面突然遮住头顶，伞骨滴落的雨水在触及他肩头时，凝成冰晶。
萧绝尘没有回头，断刀却发出警惕的嗡鸣。
来人轻叹一声，伞柄上的九转玲珑佩泛起微光：“你的棺材，在吃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