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泥碗盛雪

太虚历三千七百年，天火焚尽大渊王朝九万里龙壁，帝师观星台上枯坐七日，呕***谶：“烬灯照夜，泥胎睁目，天下再无人间。”

青泥巷的雪下得蹊跷，分明是立夏节气，鹅毛般的雪片子却压弯了檐角那盏褪色的鲤鱼灯。顾昭裹紧补丁摞补丁的棉袍，将冻僵的手指缩进袖管，面前的粗陶碗里躺着三枚铜钱——那是他今日替刘屠户抄完三十卷《地藏经》换的酬劳。

巷口突然传来马蹄踏碎薄冰的脆响。

“泥人顾！泥人顾何在？”马上人一袭玄色鹤氅，腰间悬着鎏金错银的“天工司”令牌，雪粒子在令牌边缘凝成冰棱。顾昭缩了缩脖子，泥炉旁佝偻着的老者却头也不抬，枯枝般的手指仍在捏塑一尊未点睛的菩萨像。

“官爷，这里没有泥人顾。”顾昭起身挡在老者面前，袖中攥住半截刻刀。他认得那令牌，七日前西市口被斩首的私铸匠人，临终前颈血溅在同样纹样的令牌上。

马上人嗤笑一声，甩出卷轴：“大渊钦天监征召天下匠籍，尔等……”话音戛然而止。老者掌心的菩萨像突然活了，泥胎双目淌下血泪，巷中积雪无风自旋，凝成三千枚冰刃悬于半空。

“告诉监正，”老者抠下菩萨左眼，冰刃应声粉碎，“泥人一脉的债，该用观星塔的琉璃瓦来还。”

顾昭在城隍庙断墙下刨出那口樟木箱时，齿间还残留着血腥气。老泥人咽气前塞给他的钥匙，此刻正插在箱面饕餮纹锁孔里，锁芯转动声像极了那夜冰刃穿透玄甲卫喉咙的响动。

箱中无金玉，唯有一盏残灯，灯座是半截焦骨所制，灯油早已干涸。灯罩上浮凸着八万四千鬼面，顾昭指尖刚触到灯耳，整座城隍庙轰然坍塌——不是坍塌，是无数白骨破土而出，衔着磷火构筑成参天巨塔！

“凡持烬灯者，需替阴司收尽阳间未了债。”塔顶传来老泥人的声音，却比生前年轻了三十岁，“你且看这青泥巷。”

顾昭回头，望见巷中每户檐下都垂着根透明丝线，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