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古道行来青衫客
西月的天气，如同丽春院如烟姑娘的心情那般，捉摸不定，变幻无常。
头几日还是艳阳高照，这两天却又细雨绵绵，下个不停。
好在缙云山的风景还算不错，无论晴天还是雨天，若细心欣赏，总能找到独到之处。
但老李此刻却没有心情去领略缙云山的美景。
一个婆娘再好看，看几十年也是烦了。
他这几天很忧愁。
因连续几天的大雨，来缙云山游玩的人也少了许多。
他的小食馆这几天更显生意冷清。
今日竟是一个客人都没有。
这叫他如何不愁！
坐在门口“吧唧”了几口旱烟，老李回头看了看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的小李，突然气就不打一处来。
口中喝道：“睡睡睡，你个龟儿子昨晚去偷牛了？”
睡得正香的小李被自家老爹的吼声惊醒，嘟囔道：“爹。”
“别叫我爹，我没有你这样的爹！”
小李：“……”老李继续道：“座椅都檫干净了吗？”
小李道：“都擦干净了。”
老李不依不饶，道“厨房呢？”
小李道：“厨房也收拾干净了。”
老李道：“院子呢，扫了没有？”
小李道：“扫了。”
老李仍不死心，道：“今天起来，先睁的哪只眼睛？”
小李道：“爹，你想打我就首说，我又不是不让你打，何必费这些事呢？”
老李闻言，终于爆发：“好啊，翅膀硬了是吧。
居然敢顶嘴了，老子打死你个龟儿子。”
言罢，举起手中的烟杆，朝小李后背抽去。
小李见老爹果然是想打自己，竟也不躲，硬生生受了几烟杆。
随后蹲到老李身旁，憨笑道：“爹，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儿子都没钱给你去抓药……”老李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老子死了算求，省得你个龟儿子来气老子。”
说完，举起手中的烟杆，又想打小李，待看到儿子那憨憨的表情，最后又终于忍住。
老李叹了口气，道：“老子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哦，等老子哪天走不动了，咱爷俩早晚得饿死。”
小李看到老爹不打自己了，反而慌了神，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摸了摸头，开口道：“爹，你别气了，实在不行，我再让你打几下，儿子皮厚，不怕痛的。”
老李看着自己这傻儿子，眼中难得的涌出了一丝温情，也不再骂，“吧唧吧唧”又抽起烟来。
“爹，有人来了！”
老李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抬头往门外一看。
果然见得门外一位面容清俊，身穿青衫的年轻男子，淋着雨，正往自家小店走来。
老李心中一喜，把手中的烟杆放在一旁。
立即迎了出去，满是皱纹的脸上堆满笑容：“哎呀，贵客光临，不知公子想吃点什么？”
那青衫男子进了门，拍了拍身上的雨水，开口道：“店家好呀，来半斤卤牛肉，一碟花生米。
嗯，再来半斤米酒吧。”
老李闻言答道：“好嘞！
公子您您稍等。”
言罢，立即吩咐小李去准备吃食。
自己则拿了一条毛巾，递向青衫男子，道：“公子稍等，吃的马上就好，您先擦擦身上的雨水。”
青衫男子道了声谢，示意不用。
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等着店家准备吃食。
小李虽然憨厚，手脚却相当麻利。
不一会儿便端来了卤牛肉、花生米和一壶米酒，放到了青衫男子的桌子上。
青衫男子见到桌上的东西，心里有些意外。
没想到这路边小店虽然简陋，做出来的东西看着倒是颇为精致。
那青衫男子伸出筷子，夹了一块牛肉入嘴，脸上更是露出满意的笑容，口中赞道：“店家好手艺！”
老李闻言，脸上笑开了花，开口道：“公子满意就好，小店简陋，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菜式，就这卤牛肉倒还勉强可以入口。”
青衫男子笑道：“店家不必自谦，好吃就是好吃，还怕人知道不成？”
老李闻言，连忙道：“公子过奖了，公子慢用。”
言罢，也不多说其他，拿着烟杆跑进后厨抽烟去了。
不多时，青衫男子吃完东西，见小李在旁边坐着发呆，便开口让小李结账。
小李闻言有些为难，叫了两声爹，却不见自家老爹答应。
最后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满脸通红的掰着手指头算起账来。
青衫男子见状，有些忍俊不禁。
也不催促，一脸笑意的看着小李算数。
小李算了几遍，最后终于是算清楚了。
开口道：“客官，一共九十二文钱。”
那青衫男子见了小李的窘态，心中觉得颇为有趣，有心逗他。
笑着道：“店家，在下今日囊中羞涩，能否抹个零，就算九十文钱，如何？”
小李闻言，一脸纠结，最后咬了咬牙道：“爹知道我少收钱会打死我的。
公子若真的不方便，就只给我九十一文吧。”
青衫男子闻言一愣，好奇问道：“为何是九十一文？”
小李闻言答道：“爹每天给我一文钱的工钱，今天我的工钱就不要了，权当请公子了。”
青衫男子听了小李的话，顿时哈哈大笑，道：“那岂不是你今天就白干了？”
小李一脸憨厚，道：“我身体壮，力气大，白干一天也算不得什么。”
青衫男子闻言，笑着点了点头，眼中满是赞赏。
他站起身来，郑重的向小李拱手行了一礼，开口道：“如此，那就多谢小店家了。”
小李长这么大，从来都是别人说他傻，今天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郑重其事的道谢。
顿觉心中一慌，竟然说不出话来。
支支吾吾，急得脸色通红。
青衫男子也不再逗他，随手从兜里掏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开口道：“这是饭钱，店家收好，在下告辞了。”
言罢，青衫男子转身便走出了门外。
小李见青衫男子出了门，又看了看桌上的银子，心中一急，喊道：“公…公子留步，找你钱，要不了这么多，要不了这么多。”
那青衫男子却是头也不回，摆了摆手，开口道：“多的不用找了，牛肉很好吃，在下今天很开心，多谢小店家。”
小李却是不依，急忙追了出去。
但奇怪的是，无论他跑多快，却怎么也追不上那青衫男子。
只见那青衫男子，看似闲庭信步，却越走越快，越走越远，不一会儿便见不到人影了。
小李喘着粗气，停下了脚步，望着青衫男子消失的方向，心中暗自惊疑：“这位公子怎走得这么快，自己拼了命跑都追不上。”
回到店里，小李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上完茅房出来的老李。
老李听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起来。
拍拍小李的肩膀道：“傻小子，人家那是看你实在，故意给你的恩惠呢。
这世道啊，像这样的好心人不多了。”
小李见今天自己多挣了钱老爹还说自己傻，心里有些不服。
开口道：“爹，儿子可不傻，刚才那位公子才是傻呢。
吃顿饭给这么多钱，他爹知道了，非打死他不可。”
老李闻言，又是暴跳如雷，骂道：“老子现在就打死你这个憨货！”
小李见状，急忙收了桌上的碗筷，躲进后厨去了。
老李在背后追着骂道：“这位公子的相貌给老子记好了，下次来，把钱找给人家。”
小李挠挠头，憨笑道：“知道了爹，咱不能白拿人家钱啊，心里不踏实。”
老李又笑骂道：“瓜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