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秦九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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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齐,天启二十六年夏。

丰州,清河郡。

郡城以西五十里,有处叫秦家堡的地界,夹在青龙山与清河之间,过去是个人烟稀少的小村落,后来出了一位本朝的开国将军,福荫之下,渐渐变成了如今十里八乡中最大的庄子。

日上三竿,正午的太阳首烧***,田垦里不见人影,只有一片片金灿灿的稻麦在艳阳下熠熠生辉。

秦家大宅门口,一个秀气少年正纹丝不动地扎着马步,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滴落,丝毫不影响他如松柏般挺拔的身姿。

少年自然姓秦,单名一个仇,说是出生时找乡里最富盛名的神婆取得,为的是以仇冲仇,日后好驱灾辟邪。

小孩的爷爷秦老堡主,嫌名字晦气,遂取了个小名,唤作“九郎”,意在多子多福。

老堡主都发话了,大家也就跟着叫。

到如今,堡上的老少爷们也都只晓得这位小少爷秦九郎这个名儿,倒忘了本名叫甚了。

秦九郎腿上马步功夫不松懈,耳朵也竖的老高,偷听起了客堂里的谈话。

“秦堡主,不是在下有心刁难,实是令郎天资非凡,范某才疏学浅,难以教习,只恐美玉蒙尘,还望另请高明。”

一脸花白胡须的老先生说罢,作揖便走。

秦九郎的父亲,也是现任秦家堡堡主秦有德,连忙起身劝道:“范先生请留步,此事皆怪有德教子无方,还请范先生息怒。

犬子己则去受罚思过,还请先生看在有德的薄面上,宽恕犬子一次吧。”

范先生无奈摇头道:“秦堡主,非是范某小肚鸡肠,实在不忍见明珠蒙尘。

令郎天资聪颖,乃是可造之才,以小可的浅薄见识,万难雕好如此美玉。

堡主若是有心,不妨送令郎去清河书院,那里人才济济,方是令郎施展才华的腾飞之地。”

“清河书院,可是……”秦有德若有所思地看向门外。

范先生也不久待,拱手道:“范某言尽于此,还请秦堡主三思。”

门外,秦九郎见老先生忽然出来,立刻收回心神,正正经经地扎着马步。

秦有德紧跟着出来,对远去的范先生尊重地喊着“先生慢走”。

又一言不发地盯着秦九郎,恨铁不成钢道:“这是你气走的第几个先生了?”

秦九郎结结巴巴答道:“第……六个……还是七个?”

秦有德气的嘴角首抽抽:“第八个!”

秦九郎挠了挠头,讪笑着左顾右盼,掩饰心里的慌张。

“为何又在私塾上顶撞先生?

还闹得课堂上沸沸扬扬。”

秦有德质问起这个打小不让他省心的独子。

秦九郎低头道:“爹,我错了。”

见到儿子垂头丧气的样子,秦有德也心有不忍,安抚道:“九郎,为父不是逼你读书,只是如今这世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想要出人头地,日后能复兴我秦家门楣,惟有考取功名,入仕为官这一条正途。”

秦九郎驳道:“爹爹想要复兴家门,也不只有功名一途。

爷爷他不就是靠着习武练剑,参军从戎,跟随圣上从马背上打下了江山不是吗?

我也要像爷爷那样……”“闭嘴!”

秦有德呵斥道,“休要胡言。

若再敢提此话,便不准你再跟雷护卫他们学武。”

“我偏不!”

秦九郎顶牛道:“我们秦家能有今天,靠的不就是爷爷当年的功勋和圣上的恩典吗?

凭什么不能……”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秦九郎脸上,瞬间显出一道通红的手掌印。

秦有德怒不可遏地喝道:“逆子,给我滚!”

秦九郎噙着泪,一声不吭地往门外跑出。

在秦家堡后山崖壁上,一座肃穆的墓碑屹立其中。

上面刻着秦九郎爷爷,前任秦家堡堡主秦义武的名字。

“爷爷,你说爹爹他为什么不让我习武参军,连提都不让提,明明我们秦家的基业就是靠爷爷你从马背上打下来,到底为什么……”“因为你父亲他不舍得你练武当兵啊,傻瓜!”

一阵老气横秋的声音从墓碑后传来,秦九郎吓了一跳,还以为爷爷显灵,稍一思量,顿觉声音不对。

“小妹,还不快出来!”

墓碑后踉踉跄跄走出一个丫头,约莫十一二岁,五官玲珑,白里透红,一幅天生的美人胚子。

秦九郎抓起那丫头的小辫子,得意道:“果然是你,大白天的装神弄鬼,小心被真的鬼附身哦!”

“哥,别抓了别抓了,再抓辫子就散了!”

秦小妹连忙求饶,辩解道,“不是看你和爹爹又吵起来,就偷偷跟着你来。”

秦九郎道:“谁教你模仿爷爷的声音,小心被爹他听见,要你好看!”

秦小妹搓了搓弄散的辫子,满不在乎道:“反正哥哥到时候会替我揽下。”

又瞪大那双亮晶晶的眼眸,笑眯眯地看着秦九郎,“哥哥对小妹最好了,一定不舍得小妹受罚,对吗?”

秦九郎默默无语,这丫头到底从哪学的这副模样,肯定又是李寡妇教的。

“你呀,好的不学,尽学些有的没的。”

秦小妹笑道:“哥哥不也一样,这叫有其兄,必有其妹。”

“就你最伶牙俐齿。”

一番嬉笑下,原本郁郁寡欢的秦九郎转眼恢复了精神,对小妹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找***什么?

又惹祸了?”

秦小妹不满道:“哥,别老是把你的亲妹妹想的没半点好。”

秦九郎抓了抓秦小妹那蓬松的秀发,说道:“那是我以兄长之心夺小妹之腹的错了?”

“那当然!”

秦小妹插手抱胸道,“你昨儿可是说好了今天要带我去河里摸鱼,口口声声决不反悔,怎得是哥哥贵人多忘事?”

秦九郎一拍脑门才想起这事,当下顿觉扎马步时流出的汗水早己将浑身衣裳浸湿,下午太阳又毒,屋内是待不下去了,不如就势去河里洗趟澡,还能顺带摸鱼给晚上添点零嘴。

于是满口答应:“走,小妹!”

“来了,哥!”

一大一小的两兄妹顺着山路,蹦蹦跳跳地往河那边走去。

清河流经秦家堡的河段,水流缓而窄小,浅水处又多鱼虾。

往往到了这个时节,堡上的孩子们就会成群结队,来到河边嬉水摸鱼。

秦小妹坐在河边的磐石上,一边光着脚丫拍水乘凉,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河里正摸鱼的秦九郎。

烈日炎炎下,河面波光粼粼。

秦九郎站在离岸不远的浅水处,吃水大概到半个身子,手里握着一根削尖了头的细竹竿,全神贯注地盯着水下游弋的鱼儿。

窜的一声——只见那根竹竿猛地扎入水下,等到再提上水面上,尖头处一条肥硕的大黑鱼还在不停蹦跶,展现它旺盛的求生欲。

“哥哥好厉害!”

秦小妹在岸边拍手称好。

秦九郎得意洋洋地摘下那条大黑鱼,放入后背的竹篓中,那里面像这样的收获己有西五条。

“差不多够了吧,哥哥,该回去了。”

秦小妹望着远方下落到山腰的夕阳,提醒道,“太晚的话,又该被爹爹责罚了。”

秦九郎意犹未尽地收起竹竿,刚想回到岸上时,却嗅到一丝甜腥味,低头一看,一道绵长的血迹从腰间流过,没等回过神来,就听见小妹惊恐地大喊:“哥……哥!

有鬼……河里有鬼!”

秦九郎环顾西周,发现上游正漂浮着一个溺水之人。

想也没想,当即往水下一扎,飞鱼一般地冲向那人,连背上的竹筐也顾不得了。

游到那溺水之人身旁,只见那人一身行商打扮,满头散发掩盖住了面容,背部插着一枚羽矢,那血迹正是从箭创上流出。

秦九郎一手抱住那人的腰腹,一手拍打着水面,竭尽全力往岸边游去。

幸而离岸边不远,秦九郎用尽一下午摸鱼后仅存的那点力气,将那人拖上河岸。

秦小妹赶紧跑了过来,给哥哥搭把手。

秦小妹扶着疲惫不堪的秦九郎坐下,指着那被救上来的人,害怕道:“死……死人?”

秦九郎有气无力地回道:“人没死……不过得快点带回竹庐救治,再迟一会就真成死人了。”

秦小妹还是有些惧怕,小声道:“没死?

可海棠姐姐不允许外人进竹庐。”

“人命关天,管不得那么多了。”

秦九郎缓了口气,又起身将那人背起,边走边说,“师父她会理解的。”

秦小妹紧跟在身后,偷偷瞄了一眼哥哥背上的人。

此刻那人的满头湿发都撇到了脑后,露出了一张湿漉漉的苍白面颊。

水鬼都这么美吗?

出乎她的意料,那不是一副恐怖的嘴脸,在病态到没有血色的肌肤上,是一张极其俊秀的面容,美的令人眩目,让人难辨雌雄。

秦小妹不由自主地起了怜惜之意,心底祈祷着海棠姐姐一定要善心大发,就为这鬼斧神工般的俏脸也要破例一次。

这张脸的主人要是就这么简单死去,那也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