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刚嫁人的梁春兰吃过早饭，就跟丈夫廖常勇骑着自行车回娘家。
按当地习俗，外嫁女要在年初二回去，但婆婆年前摔伤了腿，作为新媳妇肯定要好好照顾，哪还顾得上回娘家。
养了大半个月婆婆能下床了，梁春兰才瞅了今天这个空闲回去。
这季节没什么农活，田里的杂草还没从寒冷的冬天里缓过来，给小麦施第一茬肥也要过一阵。
刚过完年，村里的喜气劲儿还没过去，家家户户门上都贴着大红的对联，村路上偶尔有两三个小孩，嘻嘻哈哈的摔炮仗玩。
遇到平时来往多的人，梁春兰都笑着跟对方打招呼，对方也会笑着说小两口真孝顺，回娘家大包小包的拎着。
个别说话不懂分寸的，会盯着梁春兰的肚子问，是不是回来报喜的，她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拐个弯就把话头岔过去。
到了家门口，却见铁将军把门。
出嫁那天，廖春兰就把门钥匙给大嫂了，以后她就是外人，不能再拿钥匙，尽管很舍不得。
廖常勇一脸疑惑，“怎么一个人都不在？
难不成都去镇上了？”
说着，他上前推开一点门缝往里看，没看出什么异样，堂屋门也关着，挂了锁但看不清有没有锁上。
他又沿着围墙往前走了一小截，菜园子里还是没人。
“不应该啊！”
梁春兰也是满腹狐疑，“妈一到冬天就犯老寒腿，很少出门啊，更别说去镇上了。
刚才也没听说村里有哪家办红白事，一大家子呢能去哪？”
刚说完她脸色就变了，“啊呀！
不会是谁生病了，一家子都去医院了吧？”
“你别急，我去找人问问。”
廖常勇说着掉头就跑。
梁春兰家门前过了村路就是鱼塘，后面跟左边都是大毛竹林，最近的邻居都隔着西五十米。
廖常勇一口气跑到那户邻居家，敲开门就急匆匆的问：“财叔，你知道我岳父家去哪了吗？
大门挂着锁，菜园子里也不见人影。”
“大早上我去挖冬笋路过就见锁着了，昨天也没听生哥跟嫂子说去哪啊。”
杨宝财皱了皱眉，回头往屋里头喊：“阿珍，昨晚你去找隔壁嫂子借鞋样，她有没有跟你说今天一家子要出门？”
他媳妇杨桂香快步走出来，“没说啊！
人还没回来呢？
要不你拿上梯子，跟常勇进去看看。”
“对对。”
杨宝财赶紧去堂屋里搬梯子。
廖常勇一边谢过两人好意，一边抢着去抬梯子。
杨桂香让儿媳妇照看着孙子，也跟在后面，朝梁春兰家小跑过去。
此刻的梁春兰手软脚软，站都站不住，就坐在大门外的石头上，见丈夫抬着梯子过来，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
“春兰，你别着急，家里肯定没事。”
廖常勇把梯子靠在围墙上就往上爬。
里面有棵李子树，上了墙就能借着树干落地，不用担心跳下去崴了脚。
杨宝财帮忙扶着梯子，边安慰梁春兰。
堂屋门的锁只是挂在上面，廖常勇推开后，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杀猪时的血腥味。
他看了看两侧的屋子，又抬头往堂屋西北角的爬梯看了一眼。
左边屋子住的是岳父岳母，经常带着孙子孙女一起睡，此刻房门半开着。
右边住着大舅子夫妇，门关着但没锁。
爬梯上去铺了楼板的房间，是赵春兰睡的。
“爸，妈，大哥，大嫂？”
无人应答，安静的可怕。
廖常勇后背发寒，咽了口唾沫后才慢慢靠近左边房间。
走到门口后，他鼓足勇气往里看了一眼，然后就苍白着脸，一***坐地上了。
靠墙的床上，倒着三具尸体，是岳母跟两个外甥的；岳父的尸体，趴在离床没两步的地上，头正对着门口方向，眼睛大睁，干涸的血流了大半张脸。
之所以确定是尸体，因为他们身上满是血腥。
廖常勇己经没勇气去看另一个房间了，他几乎是爬到院子里，哑着嗓子朝外面喊了一句：“财叔，快去村委会打电话报公安！”
一听这话杨宝财就知道出大事了，让媳妇守着梁春兰，他则跌跌撞撞的往村委会跑。
——年节前后几天，偷窃、火灾案比平时都多，派出所、公安局都忙的脚不沾地。
离上班点还有半个多小时，陆浩然就蹬着自行车到县公安局了。
作为刚调入局里没多久的新人，他的热情一路高涨，恨不得就在局里吃住。
但他还有个正在上高中的妹妹，出于安全考虑，他也不能住宿舍。
骑了近两公里的路，正好锻炼身体，不过这种锻炼方式，赶上冬天的时候身体是热乎了，两只手却是木的。
陆浩然把自行车停好，哈着双手快步走进办公大楼，快到二楼的时候，遇到右边拐出来的刑侦队一组组长宋廉。
“宋组长早啊。”
陆浩然笑着打了声招呼。
宋廉的脸黑成了锅底，“早个屁，一夜都没合眼。
城南那边有个老太太牙都快掉光了，还要啃排骨，啃就啃吧结果骨头差点把自己卡死，喘过气后非说儿媳妇想害死她，晚饭硬给她夹了块大骨头，闹了大半夜要公安抓人。”
“狗屁倒灶的婆媳矛盾，吵的我脑子都要炸开。”
他骂骂咧咧一通，又抱怨起城南派出所，“都跟他们说了这几天事多，克服一下困难轮轴转，结果还为了副所长儿子结婚，一个两个喝的跟软脚蟹一样，屁事干不成！”
他满腹牢骚发脾气也能理解，毕竟刑侦队的主要责任，就是侦破刑事案件，什么调解家庭纠纷、小偷小摸这些，都是各辖区派出所负责。
但‘兄弟单位互相帮忙’这条规则，在很多单位都存在，县局也不例外，毕竟人手有限。
而且有些命案，也需要派出所帮忙协助侦查线索，不能把关系弄的太僵。
当然，如果刑侦队有紧急命案急需侦办，谁敢消耗队里的人手干别的，岳局长会收起他温和的笑脸，立马叫这种不着调的卷铺盖滚蛋。
至于积案，很多案件都堆在档案室落灰呢，只能等后续破了别的案子，运气好审到点牵连线索，那就加把劲儿侦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