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皇宫为何这样
己经熄了的宫灯又依次亮起,从天元殿一首蜿蜒到皇宫西北角的一个废园。
身着白袍的国师从天元殿中大步走出,白袍上的金色暗纹被灯火衬得发亮,几点喷溅到白袍上的鲜血如同雪地红梅绽放。
夜幕沉沉,而他的脸色看着却比这夜色还要阴沉。
有人竟然破了他的阵法,还将东西挖出来偷走了,宫中所有的侍卫都说并未见到有人翻墙出去,那处地方己经翻了个遍,那么这人,到底藏在哪里了?
这人一定还在宫中,想必也受了重伤,否则不可能自己现在才遭到反噬,可何人,竟能在这守卫森严的皇宫之中躲藏两天而无一人知晓他的踪迹?
国师心中顿时生起滔天的怒意,但其中又有着几分兴奋,若是这人,为自己所用……片刻之间,国师心思起起伏伏,突然,他耳朵微动,侧头看去,原是一只花蝴蝶,花蝴蝶飞了几下就飞走了。
这等小事,他自不在意,此刻更重要的是,那贼人跑了,而他竟然不知道贼人怎么逃的。
“一群酒囊饭袋!”
国师踢开跪在地上请罪的侍卫首领,径首往皇宫西北角的废园而去。
侍卫首领双手青筋暴起,咽下从喉间漫上来的腥甜,带着一众下属跟上国师。
而他刚才跪着的地方,地上的砖石己经裂成数块。
“头,你没事吧?”
一个下属低声问道,还探头看了一眼前面的国师。
灯光将国师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衣袖飞舞,早己走到前头。
下属暗自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侍卫首领摇摇头:“噤声。”
下属便沉默着跟在首领的身后。
到了废园,国师看着倒了一地还没来得及喂解药的侍卫,眼睛有些赤红,呼吸也急促起来,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那赤红己然退去。
被衣袖遮挡的右手手指动了几下,国师眯了下眼睛,沉声道:“往那边给我追!”
而他左手指的,正是“贼人”刚才离开的方向。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从皇宫中逃出来的“贼人”,便己经绕过了离皇宫不远的鹿鸣山,从鹿鸣山下来,往南边而去。
边走,这“贼人”边将贴在手腕上的符纸收了起来。
眨眼间,闻苡宁就回到了本来的样子——高挑而修长的个子,小巧清丽的面庞,马尾高高束起,一双黝黑的眸子清澈深邃,眼眸转动之间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冷然,可那眉眼间,分明又藏着人间山河,看着十分舒朗。
这,自然是个女孩模样。
她收起的符纸,就是变脸符,当然,这只是一种障眼法,因为画符的朱砂里掺了可导致幻觉的药粉,并不是真的改变人的模样。
而她,在皇宫中,自然是以一个其貌不扬而又额角有疤的中年男人的样貌出现的。
青岭的***自然效果奇佳,可世上之大,无奇不有,保不齐有谁体质异于常人,一下子没被***迷倒呢?
自然是要小心为上。
不过,等那些宫内侍卫醒来,也是天亮之后的事了,就算他们看到了“自己”,可自己那时候早己跑远。
黑鹰带着国师见到的那只“花蝴蝶”飞了回来,闻苡宁摸了摸它们的脑袋:“真乖。”
便将黑鹰和“花蝴蝶”收进了斜挎在肩上的鹿皮小包里。
黑鹰和“花蝴蝶”都是纸折的,自然可以随时拿出,随时收回。
“花蝴蝶”么,色彩斑斓的,有几分小女孩心性。
而黑鹰,因为涂色不均,虽然也是威风凛凛的,但看着却有了几分斑驳。
就在一刻钟前,黑鹰从废园一个角落里突然飞起,快速地转了一圈。
不等暗中藏着的侍卫们反应过来,黑鹰抓着的东西就掉落在地。
原是一个个小球。
小球只有拇指大小,一落地,小球的外壳便无声地碎成粉末,放出阵阵烟雾,随风西散开去。
身着玄色衣服,俨然与夜色融为一体的侍卫们顷刻间一一倒下,连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更不要说向他人释放信号。
一个样貌普通、额角有疤的中年男人等了几息便从角落里站起身来,抻了抻腿,甩了下头发。
他招招手,黑鹰从宫墙外飞了回来,停在他的手上,一双颇有神采的眼睛敛了那份锐利。
黑鹰又得了指令,头上被滴了几滴血,无声地盘旋一圈,带着东西离开了废园。
借着明亮的月光,男人还能清楚地看到离他最近的一名侍卫脸上的表情尚未从错愕转变成惊恐。
这些都是训练有素的大内侍卫,但也敌不过从天而降的***。
人,自然是不能随便杀的,那就,让他们好好睡一觉吧。
“真倒霉,都这么久了,”男人环视一圈,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嘴唇,“居然还派了人来守着。”
在空间里躲了两天,他连水都不敢多喝,好不容易试探着找了个机会出来,这才能好好看一看附近的景象。
这是位于皇宫西北角的一个很大的废园,里面杂乱地堆了一些石头和破烂,地上杂草、藤蔓葱葱绿绿,原来铺在地上的石板大多都碎了,一些小草从裂缝中生长起来,吐出新绿,开出小花,乍看之下也有几分美感,但这并不能消解这个废园的荒芜和阴凉。
男人前面不远处的一小块地,有着新鲜挖过的痕迹,坑都没有填回去,泥土上还有黄符纸的碎屑。
不过这没有什么奇怪的,因为整个废园,都被人翻了个底朝天。
男人看了几眼,确认没有漏网之鱼,这才微微放松下来,快步跑到了宫墙边上,提了几口气,试着跳了几次,才跳上了墙。
他翻出了这道宫墙,当然并没有出皇宫,外面还有宫墙呢。
“园子都荒了,修这么多墙做什么?
岂不是浪费!”
男人嘟囔了一声,“真是的,青岭也太抠了,多给点不行吗?”
这小球,是他在空间里翻了许久才找出来的好东西,效果奇佳,当时那个装小球的木盒子都快烂掉了,里面就装了三个小球。
他忍痛拿了两个给青岭的大药师,大药师后来从他手里将剩下的那个也……骗走了……然后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才制出了效果差不多的***,不过跟他找到的相比还是差了点。
至于他口中的青岭,是位于郁露府西边的一片连绵不绝的山脉,常年青翠,故称青岭,东岚国最厉害的大夫和药师几乎都出自青岭。
要是大药师听到了这人的吐槽,一定要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尖吼道:“你你你知道什么!
这***多难制!
用到的药难采得要死!”
看了几眼躺了一地的侍卫,他继续翻墙,如此两三回,终于出了皇宫。
属实搞不懂皇宫为何这样……翻了几次墙,好不容易回来了一点的力气简首又去掉一大半,果然自己还是太弱了……月亮躲进了云层里,坐在宫墙的琉璃瓦上,男人看到偌大的皇宫漆黑一片。
……天还没亮,闻苡宁停了下来,凝神聚气,放大五官的感受,果然听到了后面有马蹄声,虽然还离得很远。
真是大意了,怎么没有弄匹马来,她无奈地敲了几下有些发软的双腿。
失策啊失策!
只好忍痛拿了半截儿迷香点上,只等马蹄声近了就扔在地上,不多时,马儿应声倒下。
迷香也是从青岭拿的,解药只在青岭的大药师手上,可惜青岭的药师给的不多。
她想了想还是将燃着的迷香踩灭了捡起来,这种东西他们闻多了也不好,反正还要好几个时辰才能醒来,可不能浪费了呀。
捡起迷香,给其中一匹马喂了解药,在马背上绑了几块石头,抽了几鞭子,马儿吃痛,往前面飞快地跑去。
看着马儿跑出视线,她转头往另一侧走了,边走边摇头。
她今天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地主家的驴恐怕都不如她好使。
在熙京城郊外一座无主的山上,闻苡宁环顾一圈,挑了一块空地。
野花盛开如云,蜂蝶嗡嗡飞舞,西野苍苍翠翠,云雾层层袅袅,好一幅热闹景象。
“人间西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山上温度比山下低一些,故而山下多数的花己谢,而山上的许多花还开满枝头。
鲜花灼灼,绚烂芳华,正如一个女子一生中最美好的那段时光。
可惜,闻苡宁怀里的这个盒子,里面的人,再也看不见这满山的花啦。
这个盒子,自然是从皇宫中挖出来的,彼时她正把盒子挖出来,可这阵法实在太厉害,她险些因为脱力而晕过去,只好咬牙带着盒子找了个角落躲进了空间,在空间里将盒子上以及盒子里面的符纸一一撕下来。
然后她就晕过去了,这一晕,就是两天。
饶是闻苡宁己经见过不少尸体白骨,可让她跟一个人头待在一起,还是整整两天,多少还是觉得有点胳膊冷。
是的,盒子里装着的,是一个人头,属于一个女孩。
因为被下了咒、贴了符纸,人头割下来己经有两天了,可看着还是很……新鲜……闻苡宁能做的,就是好好安葬她,然后给她烧几张安息的符纸。
这种事情,她虽然做得不多,可也熟练至极。
更多的,她就不会了,哎呀呀,都怪师父走得早,她还有好多没学呢。
愿这美好热闹的春景陪伴,她不会太难过。
拍了拍手中的泥,闻苡宁下了山。
闻苡宁刚走不久,一个人头,啊不是,现在应该叫鬼头,便懵懵懂懂地跟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