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锈斑驳的齿轮卡住时，楚明河闻到了苏砚手腕内侧的松香味。玻璃门外飘着今冬第一场雪，

细碎的雪粒扑在霓虹灯牌上，将"砚河钟表行"五个字洇成模糊的光晕。

楚明河解开羊绒围巾，指节叩响橡木柜台，震得台面珐琅钟罩嗡嗡作响。

"这是1947年的霍华德定制钟，擒纵轮磨损需要重新镀金。"苏砚从工作台后抬起头，

单边放大镜的银链垂在锁骨间摇晃。冷白射灯在他眼睑投下青灰阴影，

像是连续熬了三个通宵。楚明河喉咙发紧。十年过去，

这人拆卸怀表的姿势依然像在拆炸弹——左手无名指抵住表壳，

右手执镊子的角度永远精确到45度。当年物理竞赛时，

苏砚就是这样把示波器的探头***他校服第三颗纽扣孔里。"瑞士寄来的零件明天到货。

"苏砚突然开口。金刚砂纸擦过黄铜机芯，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听说林小姐喜欢宝玑的那不勒斯王后系列？"楚明河指尖陷进掌心。

工作台上并排放着鎏金螺丝刀和那只万用表，黑色表盘边缘的磕痕清晰可见。

那是2015年暴雨夜，苏砚抱着物理竞赛奖杯撞进他怀里时留下的。"婚礼请柬你收到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生锈的发条。玻璃柜里的百达翡丽突然集体报时，

此起彼伏的叮咚声里，苏砚的镊子"当啷"砸在镀锌板上。空气里浮动的铜屑突然凝滞。

楚明河看着苏砚扯下放大镜，银链在脖颈勒出细红痕。他想起毕业典礼那天，

自己亲手给这人戴上亚军奖牌时，银链也是这样深深陷进汗湿的后颈。

"楚先生是要我给新婚礼物估价？"苏砚忽然笑了，眼尾褶皱里藏着碎冰似的冷光。

他转身从保险柜取出天鹅绒托盘，二十年前的卡地亚猎豹胸针在灯光下张牙舞爪。

楚明河呼吸停滞——那正是母亲葬礼当天消失的遗物。2017年3月14日，

他浑身湿透地冲进苏砚家，发现对方正用这枚胸针刺穿他们所有的合照。

"修钟另收30%加急费。"苏砚用绒布擦拭镊子尖，金属冷光映得瞳孔泛青，

"毕竟楚总监的时间，可比我这破店里的陈年零件金贵多了。"窗外雪势渐猛，

楚明河听见自己溃堤的心跳。苏砚后颈棘突随着研磨动作在阴影里起伏，

和十七岁那年在物理实验室时一模一样。那天他们躲在柜子后面接吻，

苏砚校服领口的铜纽扣硌得他锁骨生疼。"万用表该换电池了。"楚明河突然说。

他伸手去指表盘边缘的磕痕，指尖擦过苏砚腕间突起的青筋。皮肤相触的瞬间，

古董钟的铜摆突然疯狂震颤，橱窗外的雪粒诡异地悬停在半空。苏砚猛地抽回手，

镊子尖在表盘划出刺目火星。暗红色锈迹正从擒纵轮裂缝里渗出，

像极了当年天台栏杆上干涸的血渍。楚明河突然剧烈咳嗽，

喉间腥甜冲得他眼前发黑——诊断书在口袋里沙沙作响，

PET-CT报告上"胰腺癌晚期"的字样灼烧着胸腔。"你手机密码还是0923？

"苏砚突然发问。他举起布满铜绿的主发条，幽绿锈迹正沿着螺纹诡异地逆流，

"刚才零件盒震开时，我看到锁屏是..."整座钟表行突然陷入死寂。

楚明河听见电子钟数字跳动的咔嗒声被无限拉长，玻璃柜里的陀飞轮全部停止转动。

苏砚腕间的积家表发出尖锐蜂鸣，表面瞬间爬满蛛网状裂痕。"别看！

"楚明河扑过去抢手机的动作太急，撞翻了松香罐。

半凝固的金黄色树脂泼在1932年的浪琴怀表上，

表面迅速浮现出诡异纹路——那分明是十年前他亲手画在苏砚物理笔记本上的函数曲线。

蓝色电弧就在这时炸开。楚明河看到苏砚瞳孔里闪过2015年的阳光，

校庆舞台的三角钢琴正在背景里融化。无数齿轮开始逆向旋转，

怀表玻璃盖上浮现出雨滴状的锈斑，像极了那个暴雨夜苏砚睫毛上悬而未落的泪珠。

"抓紧我！"在意识被时空乱流吞没前，楚明河拼死攥住苏砚的手腕。

掌心的婚戒设计图被汗水浸透，

那是他确诊当天在病床上画的——铂金戒圈内侧刻着两人名字缩写，

镶嵌的蓝宝石正是苏砚十八岁生日时弄丢的那颗。黑暗中有齿轮咬合的轰鸣。

当楚明河再度睁眼时，鼻腔里涌进浓烈的油墨味，耳边传来熟悉的《月光奏鸣曲》。

舞台追光灯刺痛视网膜的瞬间，他看见十七岁的苏砚正在后台用铅笔敲击乐谱，

笔尖在五线谱上戳出密密麻麻的凹痕。远处传来2015年的下课***。

示波器的绿光在苏砚脸上跳动时，楚明河闻到了薄荷糖融化的甜味。

2015年的雨声震耳欲聋，物理实验室的日光灯管滋啦作响。

十七岁的苏砚正把淋湿的校服甩在示波器上，发梢滴落的水珠在电路板溅起细小的电弧。

"密码真是0923？"少年沾着油墨的手指划过手机屏幕，锁屏亮起的瞬间，

楚明河看到自己高中校牌的照片——那是十年前被苏砚弄丢的，

此刻却出现在2025年的手机上。雨滴悬浮在窗外，形成倒流的银河。

楚明河握紧实验台上的游标卡尺，金属冷意刺入掌心。

他能清晰看到每颗雨珠里都映着2025年的雪夜：三十岁的苏砚独自站在钟表行里，

腕表裂纹正渗出蓝色液体。"储物柜第三层。"苏砚突然凑近，

带着雨水的睫毛几乎扫过他下巴，"你是不是又藏了物理笔记？"熟悉的油墨味扑面而来，

和那些塞满情书的信封味道完全相同。楚明河倒退着撞翻试剂架。盐酸瓶摔碎的瞬间，

他看见三十岁的苏砚跪在2025年的雪地里，正用镊子从冰晶中夹出一枚铂金戒。

戒指内侧的ST&SY刻痕，分明是他昨夜在病床上用化疗后颤抖的手刻下的。"小心！

"2015年的苏砚扯着他躲开飞溅的玻璃渣。少年温热的掌心贴在他腕间，

那里本该有2025年的腕表，此刻却光洁如新。楚明河突然剧烈头痛，

鼻腔涌出热流——是时空悖论在侵蚀癌变的细胞。血滴在苏砚的白色校服上，

绽成两朵并蒂莲。楚明河慌乱中摸出口袋里的巧克力，

锡纸剥开的声响与2025年便利店门铃重叠。那时他刚做完第三次化疗，

看见玻璃窗外苏砚正把婚戒放进天鹅绒盒子。"你什么时候爱吃甜食了？

"2015年的苏砚蹙眉，却就着他染血的手指咬下半块巧克力。浓稠的可可脂沾在唇角，

与七年后天台诀别时的血渍惊人相似。楚明河突然拽过少年细瘦的手腕。

实验台下的储物柜第三层，七百封未寄出的情书正在发霉，

最上面那封邮戳是2020年3月14日——正是医生说他还能看见明年樱花的日子。

"别打开！"他声音哑得可怕。但苏砚已经撕开泛黄的信封，

数学竞赛的奖状碎片雪片般飘落。

背面是用圆规刻的告白公式：r=a(1-sinθ)——笛卡尔心形函数，

当年他们曾在草稿纸上画过无数遍。时空开始震颤。

楚明河看见三十岁的自己蜷缩在2025年医院走廊，

苏砚的婚戒正在自动贩卖机的蓝光里闪烁。癌细胞转移的疼痛穿越时空同步袭来，

他跪倒在地，看着2015年的雨滴逆流回云层。"你究竟是谁？

"十七岁的苏砚举着情书后退，奖状碎片在掌心割出血痕。楚明河想要触碰那些伤口，

2025年的苏砚正将同样带血的手按在古董钟表面——两个时空的鲜血同时渗入齿轮缝隙。

整座实验室突然开始像素化。黑板上的相对论公式融化成蓝色墨汁，

沿着墙壁淌成莫比乌斯环。楚明河在时空裂缝中抓住苏砚的手，

少年校服下凸起的肩胛骨与十年后单薄的脊背在触觉中重叠。"我在所有时间线爱你。

"楚明河咬破舌尖，血腥味混着告白的灼痛。怀表齿轮突然嵌入他们相握的掌心，

钢针在皮肉上刻出纠缠的螺纹——那是2025年古董钟里逆转的擒纵轮形状。天旋地转间，

他们跌进天台暴雨中。2017年的楚明河正跪在积水里，怀里抱着苏砚被血浸透的校服。

远处跨年烟火的残光里，苏砚看到二十四岁的自己攥着染血的物理竞赛奖杯，

而三十岁的楚明河在时空彼岸一次次咳出血块。"这是...我退学那天？

"苏砚触碰到栏杆上的铁锈，却发现那是新鲜的血渍。2017年的楚明河突然抬头，

胸口校牌折射着冷光——0923的数字编码正与他手机密码重合。

两个楚明河在时空中对视。年轻的自己眼中跳动着赴死的决绝，

年长的自己瞳孔里沉淀着十年的悔恨。

苏砚突然明白当年天台真相：根本不是争吵后意外跌落，

是楚明河用身体为他挡住了顶楼松动的钢架。"不要！"他扑过去时，

怀表齿轮突然逆向旋转。2017年的雨幕被撕开裂缝，露出2025年婚礼现场。

苏砚看见自己站在红毯尽头，

新郎口袋里的怀表正在渗出蓝色液体——和当年楚明河抢救时输液的淡蓝药水一模一样。

时空乱流中，三十岁的楚明河将他按在教堂彩窗上。暴雨与婚礼进行曲诡异地交响，

楚明河无名指的戒指痕烙在他锁骨："每次轮回癌细胞就扩散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