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暗河骨
霍云是被腐臭的水流呛醒的。
暗河裹着碎骨从他指缝间滑过，岩壁渗出的磷火映得水面幽绿如鬼眼。
三丈外，萧彻的龙鳞甲卡在岩缝间，狼毒溃烂的伤口泡得发白，像条垂死的银环蛇。
"你该庆幸我还没拿到解药。
"霍云拽着将军的领甲往岸边拖，昨夜地牢崩塌前的画面在脑中闪回——那疑似霍婉的刺客掀开面巾时，袖口晃过的鎏金步摇，正与阿姊及笄礼上戴的一模一样。
岩缝突然传来箭矢破空声。
霍云翻身将萧彻压在身下，靛蓝尾羽的狼牙箭钉入水面，惊起一串血泡——是监军崔冀的私兵。
"往北……咳……第七块浮石……"萧彻的指尖抠进他腕间黥印，"玉珏……能开生路……"霍云摸向胸前，玉珏不知何时己嵌入半枚虎符，青铜纹路被血浸得发亮。
昨夜刺客那句"云儿"混着水声在耳畔回响，他忽然攥紧玉珏往岩壁某处砸去。
轰隆！
暗河竟从中裂开，旋涡将二人卷入地下河道。
霍云的背脊擦过尖利骨堆，恍惚间看见岩缝里塞满婴孩颅骨——与太守府地宫墙缝里的摆设如出一辙。
湍流将二人冲进溶洞时，萧彻己没了声息。
霍云掰开他紧握的左手，掌心里赫然是半片带血的绢布，上面绘着密道走向——终点标着霍氏狼头图腾，正是玉珏背面的印记。
"醒着就自己走。
"霍云将人摔在钟乳石上，"装死这套，阿姊十年前就用过了。
"萧彻的睫毛颤了颤，狼毒斑纹在磷光下泛紫："你早知霍婉假死……"刀锋贴上他咽喉："我只知那具焦尸指骨有六根——阿姊左手小指，是被你萧家人斩断的。
"溶洞忽然震颤起来，靛蓝箭翎如蝗群射入水中。
霍云拽起萧彻跃入侧洞，玉珏划过岩壁某处图腾，石门轰然闭合的刹那，他看见追兵首领腰间晃动的骨牌——刻的竟是霍氏族徽。
"崔冀的人怎会有这个？
""因为他才是……咳……霍家灭门的真凶……"萧彻突然呕出黑血，"十七年前他任陇西刺史，为夺阴山金矿……"一支毒箭穿透石门缝隙，霍云旋身将萧彻撞进暗渠。
箭簇擦过他肩头，在玉珏上刮出火星——青铜表面竟浮现血色纹路，蜿蜒指向北方。
"往北……"萧彻的瞳孔开始涣散，"你阿姊在……"暗渠尽头突然透进天光。
霍云攥着人破水而出时，眼前赫然是乱葬岗——三百具无碑坟包朝北排列，每座坟头都插着折断的箭矢，箭尾白羽在朔风中如招魂幡飘摇。
最中央的矮坟前，立着块爬满苔藓的青石。
霍云抹开浮土，露出半截染血的枪尖——是霍家军独用的破甲槊，槊刃刻着"婉"字。
"阿姊的枪……"他猛地转头，却见萧彻己摸到碑后机关。
生满铜绿的狼头浮雕在玉珏贴合下缓缓转动，地底传来齿轮咬合的轰鸣。
"这才是真正的北密道。
"萧彻倚着墓碑喘息，"你祖父为保阴山防线……咳……建的……"话音未落，乱葬岗东侧传来马蹄声。
霍云劈手夺过虎符，却见萧彻掌心躺着个瓷瓶——是霍婉常备的龟息散，瓶底还刻着歪扭的"云"字。
"给她……"将军的瞳孔彻底涣散，"在左贤王庭……"靛蓝旌旗转过山坳时，霍云己跃入密道。
玉珏上的血纹灼得胸口发烫，他听见头顶传来崔冀的狞笑，混着十七年前霍府大火的噼啪声。
暗道在身后闭合的刹那，一缕鎏金流苏从追兵队伍中飘落——正是阿姊失踪那日戴的步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