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残玉惊弦
苏云卿望着他眼尾那颗朱砂痣,前世记忆如潮水翻涌。
永定河畔遇刺的摄政王,金銮殿上咳血的权臣,还有...还有灵堂前那方被血浸透的明黄绢帛。
"松手。
"她强压下喉间颤音,翡翠镯子撞在男人腕间玄铁护甲上,发出清越声响。
前世此人死在三个月后,而今却活生生立在她面前。
命运轨迹竟从此刻开始错位。
萧璟低笑一声,指尖划过她腕间玉镯:"北疆冰种,倒是配得上王妃身份。
"话音未落,翡翠突然应声而碎。
苏云卿瞳孔骤缩——碎玉内侧赫然刻着弯月状密文!
"你!
""王妃的定情信物似乎别有玄机。
"萧璟漫不经心碾过满地碎玉,绣着银线昙花的皂靴停在喜袍边缘,"苏尚书若是知道嫡女带着前朝密文出嫁,不知该作何感想?
"苏云卿后背渗出冷汗。
前世这玉镯被苏玉柔讨去,原来竟藏着这般祸根。
她忽然记起母亲临终前攥着这镯子呢喃"北疆...要回北疆...",当时只当是呓语,如今想来字字泣血。
长街尽头传来急促马蹄声,苏云卿瞥见父亲惯乘的墨绿轿辇,嘴角勾起冷笑。
果然还是这般沉不住气。
"王爷既然现身,总不是为看场闹剧。
"她突然贴近萧璟,染血的嫁衣扫过他腰间龙纹玉佩,"不如做个交易?
您保我母亲平安,我助您..."余光瞥见轿帘掀动,她故意抬高声音:"助您寻到前朝玉玺!
""放肆!
"苏尚书滚下轿辇时官帽都歪了半边,"逆女!
你可知构陷朝廷命官是何罪!
"他扬手便要掌掴,却被萧璟轻飘飘擒住手腕。
"苏大人好大的官威。
"萧璟指尖扣在苏尚书脉门,笑意未达眼底,"只是本王倒想问,用庶女替嫁嫡女,可是欺君之罪?
"围观人群炸开锅。
茶楼二层忽有茶盏坠地,碎瓷声里混着声轻笑。
苏云卿仰头望去,雕花木窗后闪过半张戴着青铜面具的脸。
前世靖王谋士最爱这般装束,原来这场替嫁早被多方窥伺。
"老臣冤枉!
"苏尚书扑跪在地,"实在是小女突发恶疾...""父亲说的恶疾,可是三日前庄子上那场大火?
"苏云卿突然掀开左臂衣袖,狰狞烧伤惊起一片抽气声,"若非我命大,此刻怕是要用棺材抬进靖王府了。
"萧璟指腹突然抚过她伤处,激得她浑身战栗。
这动作与前世永定河畔重叠——彼时她为救裴元澈跌落冰河,萧璟策马经过也是这样捏住她冻伤的手腕,说"可惜了这双使剑的手"。
"看来王妃与本王缘分匪浅。
"他解下大氅裹住她单薄嫁衣,玄色绒毛扫过她颈间血痕,"礼部记档,苏氏嫡女苏云卿己入玉牒。
苏大人现在说这是庶女..."他忽然转头看向街角,"陈公公可听清了?
"朱红宫墙下转出个绛紫身影,司礼监掌印太监捧着金册躬身:"老奴这就回禀圣上,苏尚书治家不严,嫡庶不分。
"苏尚书面如金纸,苏云卿却注意到他左手尾指在微微抽搐。
这是父亲与靖王约定的暗号,前世每当他要构陷忠良时,就会用这个动作示意死士灭口。
"小心!
"箭矢破空声与她的惊呼同时响起。
萧璟揽着她旋身避开冷箭,腰间软剑己出鞘三寸。
第二支箭却首奔苏云卿心口而来,她正要闪躲,却见萧璟徒手攥住箭羽。
鲜血顺着玄铁箭镞滴落,在她嫁衣上晕开深色痕迹。
"王爷!
""无妨。
"萧璟随手折断箭矢,目光扫过西侧酒楼飞檐,"追影,留活口。
"暗卫如鬼魅般掠去时,苏云卿突然按住胸口。
方才情急之下运了内力,此刻心脉处竟有针刺般的痛楚。
这症状...分明是中了西域"牵机"之毒!
可前世此毒是三年后才出现在宫中..."王妃脸色不好。
"萧璟忽然扣住她命门,眉心微蹙,"每月朔望之期,心口可会绞痛?
"苏云卿猛然想起,前世替嫁前夜,苏玉柔曾送来碗莲子羹。
原来从那时起,她己是棋局中的死棋。
寒意顺着脊梁攀爬,她反手抓住萧璟衣袖:"王爷方才说的交易,可还作数?
"长街积雪映着萧璟眼底幽光,他指尖还沾着她的血,此刻却慢条斯理在她掌心写了个"囚"字:"王妃可听过困兽犹斗?
"他忽然将她打横抱起,在众人惊呼中踏进靖王府,"可惜本王偏喜欢...教猛虎撕开猎物的喉咙。
"朱红府门轰然闭合,苏云卿望着渐暗的天色,突然看清檐角悬着的青铜铃铛——与前世摄政王府那串一模一样。
碎雪落在她染血的睫毛上,恍惚间又见永定河漫天纸钱飘洒。
这一世,究竟是谁在执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