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柳彻在额头上抹了一把汗。
这回倒是没有血腥味。
又摸了下眼眶,并无异常。
或许不小心撞到东西,流了点血吧。
虚惊一场,柳彻安慰自己。
他一直以为,自己穿越了历史或武侠世界。
可双头怪诡异的造型,师姐玩弄寒冰的法术和她那毛茸茸的东西……
是如此的真切!
这个再平常不过的古代世界。他没听说过,更从没见过神仙鬼怪。
就算做梦,也要基于现实吧?
他不由得有些想念师父。
师父天不怕地不怕,自带一股浑然正气。有不少百姓出于尊敬,把他画成了门神供着。
他老人家在的十多年里,柳彻从来没有做过噩梦。
可惜,师父走了。
柳彻的内心,自此时常会惴惴不安。
特别路过师姐门前时,这种不安,就会更加严重。
说来,柳彻这位师姐,也够神秘的。
她跟师父的时间,比柳彻早。
可在柳彻的印象里。
师傅并没有与她太过亲近,也从不教导她。
且师姐平日是隐身状态。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她恨不得有三百六十天都猫在屋子里头,不见天日。
柳彻常常怀疑,她是现代宅女穿越来的。
而且,就算师姐偶尔出了屋门,也从不与柳彻多接触。
她会独自给花草浇水,然后在院子角落看会书,很快便重新回屋,紧闭屋门。
期间,柳彻主动找她攀谈,她也是爱搭不理,惜字如金。
当然,师姐并非完全不闹动静。
夜晚时常有笛乐,她阴森森的屋子里头传出。
曲调悲凉,让人听闻之伤情,想起不开心的事情。
每当他问起与师姐相关的事时,师傅都会打马虎眼。
比如拍拍他的头,打趣他:
“你小子东问西问,看上她了?”
柳彻只得害羞地摇头否认。
“娶这座不食人间烟火的冰山,会冻死人的。打死我,也看不上她!”
师傅便会笑着道:
“哈哈,她的来历,你暂且不能知晓,只需谨记。”
“她是一个,值得你信任与跟随的人。”
想到这,柳彻不由得苦笑。
挥剑砍自己眼睛,值得信任?
不过那是个梦。想来,也做不得真。
柳彻不愿多想噩梦。
他坐在床上,掐指算日子。
穿越后,在师父的培养下,柳彻已经练成了默记睡觉次数,算日期的方法。
几千个夜晚,他从没有算错过。
坏了!差点忘记!
今天是三月初三!
师父临走前,曾嘱咐他。
你师姐的生辰,乃是三月初三。
每到那天,都要在她屋门前问一句:
“今天庆不庆祝?”
若她说庆祝。
你便去买素糕和果浆甘露,放到她门前。
记住,她只吃素,一定不能买荤腥!
若你师姐说不庆祝,你便不用做准备。
无论庆不庆祝,当天晚上,一定要关好门,捂好被子睡觉。
不管你听到什么,都不能出屋!
哪怕出恭,也得出在卧室里!
这话太过诡异,柳彻至今都搞不明白为什么。
不过去年他听话的照做,也没出什么岔子。
柳彻赶紧摸索着,穿上了衣服。
下床整理好后,拿起拐杖,推开屋门,忐忑地走至师姐居住的侧厢房前。
房间里的寒气,早就渗出门外,在烈日底下也未减弱丝毫。
柳彻双腿有些发颤。
梦中冷冽的眼神和极快的寒剑,让他不敢开口。
他正在踌躇时。
“何事?”
屋内先传来平淡无波的仙音。
短短两个字,让柳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若不回话,师姐会不会提着剑就出来了?
柳彻只得硬着头皮,挤出一丝笑意道:
“嘿嘿嘿,师、师姐,今天,庆、庆不庆祝?”
说完这句话,柳彻似乎感觉到屋内的寒意微微停滞。
师姐沉默了良久,一直没有回应。
“师姐?”
“……”
怎么回事?
柳彻急了,去年师姐就算不庆祝,也告诉他不庆祝的。
如今不吭声,是闹哪出啊?
“师姐、师姐?”
柳彻壮着胆子,连声询问。
“师姐?”
奈何师姐就是不出声。
真是邪门!
柳彻心中恐惧稍退,略微有些生气。
若非师父叮嘱,我才不伺候你呢。
整天像个冰山一样吓我,我上辈子欠你钱,还是欠你情啊?
柳彻无奈,师姐没说庆不庆祝,他也不敢自作主张不庆祝,还是去买齐东西为好。
时候应该不早了,去买素糕和水果甘露要穿越半个县城。
若是走迟了拖到晚上,按师父所说,可能会出乱子。
柳彻不再耽搁,他推开院门准备出门。
刚迈出门槛,便踩到一块硬物。
他撇撇嘴,赶忙将脚收回。
德嘞,估计是牌匾又掉了!
师父的武馆不大,虚荣心却不小。
学人家武林大宗派立牌匾。
关键是他还立不好,三天两头的掉。
掉就算了,他还以锻炼之名,强迫柳彻捡起来挂回去。
唉,这武馆离了我这瞎子,转不了一点。
柳彻急着出门,也顾不得挂回去,抓起牌匾往院子里一横。
他幼时,曾摸索出那牌匾上的名字。
好像是叫——妙音闭月门第一武馆。
这名字真是不正经!
也难怪师姐整日一门不出,二门不迈。
哪个好姑娘,愿意从这个门匾下走出去啊。
柳彻锁好门,拄着拐棍走向街市。
关流城的大小街道,他已经摸得差不多了。
有拐棍的辅助,他走起来,不会比正常人慢多少。
他的鼻子特别灵敏,老远就闻到了王记素糕铺的香味。
他顺着味道走去,还听到了僧人前来化斋时,铺老板老胡不耐烦的驱赶声。
错不了,老胡都换了一副语气向他讨好呢。
“哎呀,柳公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呀。唉!小心,慢着点!”
老胡面对付钱的主,那是要多和蔼就有多和蔼。
柳彻微微挤出一丝笑意,他现在赶时间,没空客套。
“胡老板,包四块大份素糕。”
胡老板嘿嘿的笑着:“呵呵,柳公子,四多不好听啊,最起码得六吧。”
得,开始了。
不过柳彻没功夫计较,只得大手一挥,阔气道:
“六块就六块。”
反正师父留下的钱多!
“好嘞,就喜欢您和您师父这样大方的主,我给您包起来。”
胡老板笑呵呵地边包糕点边说道:
“记得您师父没走之前,经常上我这买素糕,一买就是十几块,说是你很爱吃,一吃起来,十几块都不够你吃的!可惜啊,他好久没照顾我的生意啦。”
柳彻脸色微微一僵。
他从来不喜欢吃素,只钟爱吃肉食荤腥。
素糕这种东西,他碰都不想碰。何谈十几块都不够吃!
就是师姐,也吃不了那么多啊?
师父为何会这么说,他也犯不着欺骗老胡啊?
算了,不想那么多,老胡这种生意人,鬼话连篇,师父又走了,他自然敢乱说。
柳彻拿着沉沉的一包糕点,行脚慢了不少。
待到他来到卖水果甘露的铺子时,已是午时七刻,太阳偏西了。
“哎呀,是门神家的俊公子来了?”
卖水果甘露的魏大娘,倒是实在了不少。
她见柳彻一个瞎子,拿着大包,满头大汗。
先是接过他的大包糕点,放在桌子上,又免费舀了一碗冰镇甘露,连带着一块毛巾递给他。
“多谢魏大娘。”
柳彻笑着接过了毛巾,却推拒了甘露。
没付钱,不好意思白嫖。
且他不爱吃素,更不爱喝素。
魏大娘还是憨厚地端着那碗甘露:
“你师傅之前经常来我这买,说你爱喝,一次能喝好几大碗。”
柳彻凌乱,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自己又何时喝过这玩意?
如此看来,定是师父故意这么说的,可他干嘛要如此呢?
“大娘,你放下吧,我现在不渴,给我舀上两斤甘露,我赶时间走。”
柳彻莫名的不安,自己接触的一切,都太奇怪了。
他要赶紧回去,然后躲在屋里,一晚上不出来!
“好嘞,你稍等。”
魏大娘这才放下碗,把它顺势倒进罐子里。
称好后,麻利地系上绳子,递给柳彻。
“我多给你舀了点,今天是我家姑娘生辰。”
魏大娘语气隐约透露出一丝喜悦。
柳彻还算俊俏的脸庞微笑,礼节性地回道:
“真是巧了,和我师姐同一天。”
听到这话,魏大娘呆了片刻。
柳彻疑惑:“怎么了?”
“不对吧。”
魏大娘摸着额头上的银白花鬓,道:
“门神家的大姑娘,我记得她是三月初三啊!”
柳彻点了点头:“是啊,没错呀!”
魏大娘眉头微皱眉:
“可今天是三月初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