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馒头香我蜷缩在苏州老城区的巷口,棉袄袖口磨得发亮,露出里面灰扑扑的棉絮。
2003 年的冬天格外冷,哈出的白气转瞬凝成霜花,糊在睫毛上。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望着斜对面的包子铺,蒸笼里飘出的白雾裹着肉香,勾得胃袋直抽抽。"小赤佬又来偷瞄!
" 胖老板抄着锅铲冲出来,油渍斑斑的围裙在寒风里翻飞,"昨天刚丢了三个菜包,
当老子眼瞎?"我转身就跑,破洞的布鞋在青石板上敲出脆响。
拐过弄堂时被凸出的砖块绊了个趔趄,膝盖重重磕在地上,棉裤立刻洇出暗红。
身后传来三轮车叮叮当当的***,接着是个沙哑的声音:"后生仔,接着!
"一个热乎乎的东西砸在胸口。我接住时差点摔了个***墩,借着路灯看清是个白面馒头,
还带着体温。抬头望去,骑三轮车的老伯已经消失在街角,车斗里摞着老高的蜂窝煤,
在月光下泛着青灰。我三口两口吞下馒头,连掉在地上的渣子都捡起来塞进嘴里。
血腥味混着麦香在舌尖化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窸窣响动。三个染黄发的少年堵住巷口,
为首的手里转着根钢管,嘴角叼着半支烟:"小乞丐挺有本事,敢抢老子的地盘?
"我撒腿就跑,拐进另一条更深的巷子。两侧的老墙爬满枯藤,
月光漏过飞檐在地上投出斑驳树影。身后的叫骂声越来越近,我慌不择路撞开虚掩的木门,
霉味扑面而来。借着透进的月光,看见满地散落的塑料瓶和报纸,还有几个蜷在角落的黑影。
"谁?!" 沙哑的童声响起,火柴擦亮的瞬间,我看见一张满是疤痕的脸。
十四五岁的男孩攥着匕首,另一只手护着身后更小的孩子。
"别、别杀我......" 我举起双手后退,踩断了脚边的玻璃瓶。
其他孩子陆续坐起来,有个扎羊角辫的女孩光着脚丫,怀里抱着个缺了耳朵的布娃娃。
疤脸男孩突然笑了,笑声像砂纸摩擦:"新来的?行,留下过宿。" 他用匕首指了指墙角,
"把那些纸箱码好,不然今晚就把你扔出去喂野狗。"我点头如捣蒜,
蹲下身整理散落的废品。窗外的月光渐渐西斜,远处传来货轮经过运河的汽笛声。
布娃娃的玻璃眼睛在黑暗里忽闪忽闪,像极了妹妹当年抱着不肯撒手的那只。
我摸了***口藏着的照片,塑料膜已经被体温焐得发软,
照片里母亲的笑容在记忆里愈发模糊。突然响起的砸门声惊得所有人跳起来。
疤脸男孩一把拽过我推向后门:"条子来了!快从这儿跑!"我跌跌撞撞冲进后巷,
冷雨劈头盖脸浇下来。远处传来警笛鸣响,混着包子铺蒸笼的白雾,
在黎明前的黑暗里蒸腾成一片混沌。霓虹陷阱我攥着虎子塞给我的五毛钱,
跟着小铃铛钻进窄巷。她光着脚丫在青石板上跑得飞快,羊角辫上的红头绳早褪成粉色,
怀里的布娃娃在雨中歪了脑袋。警笛声渐渐远去,雨幕里忽然炸开一片猩红的光。"到啦!
" 小铃铛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手指向街角。
霓虹灯牌 "夜来香" 三个字在雨雾里忽明忽暗,玻璃门里飘出靡靡之音,
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倚在门口,***裹着的大腿在路灯下泛着珍珠光泽。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地方。发廊橱窗里挂着水钻胸罩,美发椅上坐着穿吊带裙的姑娘,
卷发棒滋滋冒着热气。穿豹纹旗袍的女人踩着细高跟走来,
胸前别着的蝴蝶胸针在霓虹下碎成七彩光斑。"小弟弟迷路啦?" 她蹲下来捏我下巴,
指甲盖涂着黑色指甲油,"姐姐带你找妈妈好不好?"我本能地后退,
后腰撞上湿漉漉的砖墙。小铃铛突然攥紧我衣角,
布娃娃的玻璃眼球在黑暗 中直勾勾盯着我。穿旗袍的女人从皮包里掏出块巧克力,
金箔纸在路灯下晃得人头晕:"拿着,姐姐带你去看好玩的。
"巧克力的甜香混着脂粉味扑面而来。我咽了口唾沫,指尖刚碰到金箔纸,
巷口突然传来哐当声响。几个戴金链子的男人推搡着从黑影里钻出来,
其中一个的光头在雨中泛着油光。"红姐又在钓凯子?" 光头男人伸手揽住旗袍女人的腰,
眼睛却盯着我手里的巧克力,"这俩小崽子哪来的?"红姐笑着推开他,
指甲划过我冻得通红的脸颊:"捡破烂的,怪可怜的。" 她突然凑近我耳畔,
香水味呛得人发晕,"帮姐姐个忙,看见对面二楼那个穿白衬衫的男人了吗?把这个交给他。
"她塞进我手心的东西硬邦邦的,裹着油纸。我还没来得及反应,
光头男人突然揪住小铃铛的头发:"妈的,这不是虎子的人吗?
上次在工地偷钢筋的账还没算呢!"小铃铛尖叫着挣扎,布娃娃摔在地上。我转身就跑,
油纸包从指缝滑落,露出半截注射器的金属反光。身后传来玻璃瓶碎裂的脆响,
混着女人的笑骂和男人的脏话。拐过街角时,我被突然伸出的手臂拽进暗巷。
"嘘 ——"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带着薄荷糖的甜味。穿白衬衫的男人蹲下来,
金丝眼镜上蒙着雨雾:"他们追来了,跟我走。"他的手很大,掌心有淡淡的烟草味。
我跟着他钻进防火梯,铁锈簌簌落在肩头。二楼窗口透出暧昧的红光,
蕾丝窗帘后影影绰绰晃动着人影。男人打开一扇木门,老式挂钟的滴答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别怕。" 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个馒头,表皮还带着体温,"吃吧,我在包子铺见过你。
"我盯着他领带上的银色领带夹,突然想起三轮车老伯的蜂窝煤车。窗外传来警笛声,
这次更近了。男人打开抽屉,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叠照片,每张都拍着不同的女人,
背景都是这条霓虹闪烁的街道。"看见那个穿绿裙子的吗?" 他指着其中一张,
女人的背影被路灯拉得很长,"她是我妹妹。"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三年前被拐到这里,
上个月跳河自尽了。"楼下传来砸门声。男人突然塞给我一张名片,
烫金字在黑暗里泛着微光:"明天下午三点,到景德路邮局找周先生。
" 他推我进通风管道时,我摸到他袖口里凸起的硬块,像是刀柄。管道里霉味刺鼻,
远处传来女人压抑的哭声。我攥着名片蜷缩成一团,雨水顺着缝隙滴在脸上,
咸涩的味道混着楼下飘来的劣质香水味,在潮湿的空气里发酵成某种危险的甜。
景德路邮差景德路邮局的绿漆木门吱呀作响。我攥着周先生的名片缩在门后,
门轴转动时扬起的灰尘落在睫毛上。柜台后的老邮差戴着袖套,正在分拣包裹,
报纸油墨味混着窗外梧桐絮在空气里漂浮。"找谁?" 他推了推老花镜,
镜片上有道蛛网般的裂痕。我递出名片,烫金字在阳光里泛着冷光。
老邮差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肺气肿似的弯下腰,痰盂在脚边叮当作响。
他直起身后从柜台下摸出个牛皮纸袋,封口处盖着褪色的 "查无此人" 红戳。
"周先生说你会来。" 他压低声音,浑浊的眼球突然变得锐利,"把这个交给红姐,
就说老地方见。"牛皮纸袋很轻,里面像是装着照片。
我转身时瞥见柜台玻璃下压着张泛黄的寻人启事,
照片里的女孩和周先生抽屉里的那个穿绿裙的背影惊人相似。出了邮局,
正午的太阳晒得柏油路面发软。我贴着墙根往回走,经过发廊时被红姐一把拽进阴影。
她今天穿了件水红色旗袍,领口别着的蝴蝶胸针换成了骷髅头,钻石眼在阳光下泛着幽蓝。
"小弟弟办事这么快?" 她用涂着黑甲的手指划开纸袋,里面滑落的照片在地上铺成扇形。
我看见周先生西装革履站在某栋大厦前,领带夹闪着冷光。红姐突然笑出声,
指甲深深掐进我肩膀:"好小子,敢跟警察合作?" 她从旗袍开衩处摸出把弹簧刀,
刀刃抵住我喉结时,我闻到她腕间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巷口突然传来自行车***。
虎子蹬着辆掉漆的二八大杠冲过来,车筐里堆着捡来的易拉罐。他跳下车时,
藏在裤腿里的钢管滑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红姐,这崽子欠我三十块保护费。
" 虎子伸手拽我,指尖还沾着工地的水泥灰,"让我带回去教训教训。"红姐收了刀,
骷髅头胸针在阳光下碎成刺目的光斑:"好好教他规矩。" 她转身时,
我看见她后颈有块暗红色胎记,形状像片残缺的枫叶。虎子把我推进废弃工厂的仓库,
生锈的铁门在身后轰然关闭。小铃铛正蹲在角落用树枝划拉着什么,布娃娃缺了只胳膊,
玻璃眼球在阴影里忽明忽暗。"把这袋东西卖到火车站。" 虎子扔给我个编织袋,
里面传来玻璃碰撞的脆响,"卖完钱买两包烟,剩下的归你。"我蹲下来系鞋带,
余光瞥见小铃铛在沙地上画的歪扭人像。红姐的骷髅头胸针,周先生的银色领带夹,
还有辆三轮车的轮廓。她突然抬头看我,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吓人。"他们在交易白粉。
" 她用树枝戳向沙地,"红姐和邮差叔,在邮局后面的仓库。"仓库的铁窗漏进一缕夕阳,
在她脏乎乎的脸上投下斜斜的光。远处传来货轮经过的汽笛声,混着苏州河的腥臭味。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弹簧刀,是红姐推搡时滑进去的,刀柄缠着带血的纱布。
暗夜邮差仓库铁窗漏进的月光在沙地上投下栅栏般的阴影。
小铃铛的树枝在沙地上划出歪扭的线条,布娃娃缺了胳膊的身子斜靠在生锈的油桶旁,
玻璃眼球映着月光,像两汪死水。"你怎么知道的?" 我攥紧口袋里的弹簧刀,
刀柄缠着的纱布已经被冷汗浸透。她突然凑近我耳畔,
呼吸带着馊馒头的酸味:"邮差叔的痰盂里有白色粉末,红姐昨天在后巷吐得死去活来。
" 树枝尖戳在沙地某处,"他们把货藏在邮局后巷的垃圾桶夹层。
"远处传来野猫撕心裂肺的嚎叫。我望着她指甲缝里的灰垢,
突然想起妹妹曾经用草根编过的蝈蝈笼子。虎子的编织袋在墙角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月光照在蛇皮袋的补丁上,那是用医院床单缝的,带着消毒水的气味。"我先去送货。
" 我拎起编织袋,袋口的绳子勒进掌心,"回来给你带面包。"小铃铛突然抓住我裤脚,
布娃娃的断肢掉在地上:"他们今晚会交易,
周先生的领带夹......" 她的声音突然被铁门的吱呀声打断。
虎子抱着堆报纸闯进来,额角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青黑:"磨蹭什么?" 他踢了踢编织袋,
"火车站西出口有个穿黄胶鞋的胖子,接头暗号是 ' 夜来香的蝴蝶飞了 '。
"我点点头,指甲在弹簧刀柄上刻下道浅痕。出了工厂,夜风卷着苏州河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路灯下飞舞的蛾子突然多了起来,围着变压器嗡嗡打转,像是某种不详的征兆。
火车站广场的白炽灯管在头顶嘶鸣。穿黄胶鞋的胖子蹲在公共厕所旁,手里攥着串佛珠,
檀香味混着尿骚味熏得人头晕。"夜来香的蝴蝶飞了。" 我把编织袋放在他脚边。
他解开袋口的瞬间,我瞥见里面整齐码着的玻璃瓶,标签上印着 "葡萄糖注射液"。
胖子突然变了脸色,佛珠哗啦散落一地:"小兔崽子敢耍我?"我转身就跑,
身后传来玻璃瓶碎裂的脆响。拐进小巷时被自行车链条绊倒,膝盖刚结痂的伤口再次崩裂。
远处传来虎子的叫骂声,混着红姐的冷笑:"让他跑,看他能躲到哪儿去!
"我躲进邮政局的门廊,月光照在门牌上 "景德路 13 号" 的字样。
周先生的名片在口袋里发烫,银色领带夹的轮廓隔着布料硌着皮肤。二楼窗口突然亮起灯光,
蕾丝窗帘后闪过个穿旗袍的身影,骷髅头胸针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孙流儿!
" 沙哑的呼唤从头顶传来。我抬头看见周先生站在防火梯上,西装外套搭在臂弯,
领带夹闪着冷光,"跟我来,我知道你有东西要交给我。
"他的皮鞋踩在金属台阶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我跟着他钻进通风管道时,
闻到了薄荷糖混着硝烟的气味。管道尽头是间阁楼,墙上贴满了照片,
每张都标注着日期和地点,最新的那张拍的是红姐后颈的枫叶胎记。"三年前,
我妹妹就是在这里被注射过量***致死。" 周先生打开保险箱,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包白色粉末,"红姐她们用葡萄糖注射液瓶装货,
邮局的老邮差负责分销。"楼下突然传来玻璃爆裂的脆响。周先生猛地推开我,
子弹擦着耳边打进墙里。红姐举着改装过的发令枪冲进来,
骷髅头胸针在硝烟里碎成齑粉:"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
"我摸出弹簧刀割断她旗袍的盘扣,布料撕裂声里,她后颈的枫叶胎记暴露在月光下。
周先生的枪响了三次,每次都精准地避开要害。红姐踉跄着后退,发令枪掉进通风管道,
传来遥远的落水声。"带小铃铛离开。" 周先生把保险箱钥匙塞给我,"明天下午三点,
火车站寄存处 307 号柜。" 他的袖扣在月光下泛着血光,"别相信任何人。
"我抱着保险箱钥匙从防火梯往下爬时,看见虎子正站在巷口,手里握着带血的钢管。
小铃铛的布娃娃躺在他脚边,玻璃眼球映着东方渐白的天色。
寄存柜里的月光火车站寄存处的白炽灯管在头顶发出垂死的嗡鸣。
我攥着保险箱钥匙缩在 307 号柜前,金属齿痕硌进掌心。
周先生说 "别相信任何人",但他西装内袋里的警官证在阁楼枪战那夜曾闪过冷光。
"要寄存吗?" 管理员的搪瓷缸冒着热气,茶叶梗在水面漂浮,
像极了虎子那根永远燃不完的烟头。我摇摇头,钥匙链上的布娃娃吊坠突然晃动。
小铃铛把它塞给我时,娃娃仅剩的胳膊还沾着她的眼泪:"邮差叔说红姐她们要运货去码头。
" 她的指甲缝里卡着从保险箱里带出的白粉,"周先生的袖扣刻着警徽。
"柜门锁簧弹开的瞬间,某种类似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黑色密码箱里整整齐齐码着五叠现金,
最上面压着张泛黄的照片 —— 穿绿裙的女孩站在枫桥边,
背景里寒山寺的钟声似乎要穿透相纸。"啪嗒"。身后传来打火机开合的脆响。我转身时,
红姐的骷髅头胸针正在阴影里泛着幽蓝,她缠着绷带的手腕上插着输液管,
药水顺着塑料管滴进血管。"小弟弟手气不错。" 她踢翻脚边的编织袋,
里面散落出注射器和空药瓶,"知道周先生为什么总带着薄荷糖吗?" 她突然凑近我耳畔,
"因为他闻不得尸体腐烂的味道。"寄存处的铁门轰然洞开。虎子带着三个小弟冲进来,
钢管上凝结的血痂在灯光下泛着暗红。红姐突然把我推向虎子,输液管在混乱中扯断,
药水在地面汇成蜿蜒的溪流。"抓住他!" 虎子的钢管砸在我肩头,
剧痛让我踉跄着撞向寄存柜。密码箱摔落在地,现金散落成雪花,
其中一张百元钞上印着周先生的签名,墨迹未干。我抄起保险箱钥匙刺向虎子的眼睛,
金属齿划破他脸颊的瞬间,瞥见他后颈的枫叶胎记 —— 与红姐后颈的一模一样。
虎子吃痛后退,撞翻了管理员的搪瓷缸,茶叶水泼在周先生的照片上,
穿绿裙的女孩在水痕里扭曲变形。"警察来了!" 有人大喊。
红姐突然拽着我钻进货运通道,生锈的铁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的旗袍下摆浸着血,
却仍踩着细高跟跑得飞快,骷髅头胸针的碎钻在黑暗中忽明忽暗。"你以为周先生是好人?
" 她把我推进废弃的电话亭,玻璃上贴着泛黄的寻人启事,"他妹妹根本不是***,
是被老邮差注射过量毒品致死的。"电话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红姐接起听筒的瞬间,
我看见她指尖的注射器针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远处传来警笛声,混着寒山寺的夜半钟声,
在潮湿的空气里发酵成某种宿命的回响。枫桥夜泊周先生的警车在枫桥边抛锚时,
寒山寺的钟声正撞碎在苏州河的雾霭里。我攥着保险箱钥匙缩在后座,
玻璃上的水汽映出他西装内袋的警官证,警徽在仪表盘蓝光里泛着冷光。"海爷的人在码头。
" 他往枪管里填装子弹,薄荷糖在齿间碎成尖锐的棱角,
"老邮差的账本在红姐坠河前被撕走了最后一页。"我摸出小铃铛给的布娃娃吊坠,
缺口处卡着半张泛黄的货运单。月光穿过车窗照在周先生的侧脸上,
他右耳后有块硬币大小的疤痕,形状像片残缺的枫叶。码头仓库的探照灯刺破浓雾时,
我看见虎子正把一箱箱 "葡萄糖注射液" 推上货轮。他后颈的胎记在强光下泛着暗红,
与红姐尸体上的一模一样。穿灰布衫的老人站在跳板上,
手里攥着串佛珠 —— 正是火车站那个黄胶鞋胖子。"周队长别来无恙?
" 沙哑的声音从高处传来。穿唐装的男人倚着龙门吊,金丝眼镜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令妹的骨灰盒,我还特意选了枫桥特产的檀木。"周先生的手抖得厉害,
子弹在枪膛里发出咔嗒轻响。我突然想起红姐说的尸体腐烂味,原来不是错觉。
唐装男人从怀里掏出个檀木盒,盒盖上的寒山寺浮雕在探照灯下裂成碎片。
"三年前你妹妹求我放她走," 他用折扇挑起周先生的下巴,"可你知道她最后说什么吗?
' 哥,我疼。'" 折扇突然转向我,扇骨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
"这小乞丐倒是和你妹妹有几分相似。"虎子突然操起钢管砸向我太阳穴。我本能地低头,
保险箱钥匙划过他手腕,在月光下带出一串血珠。周先生的枪响了,
子弹却擦着虎子耳边打进货箱,药液喷溅在唐装男人的金丝眼镜上。"快跑!
" 周先生把我推向河道。我踩着集装箱往水里跳时,
瞥见老邮差正往货轮底舱塞东西 —— 是医院床单缝的编织袋,袋口露出半截注射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