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B调……怎么会是降B调?”温冉猛地睁开眼,指尖还残留着琴键的冰凉触感。
耳边嗡嗡作响,像是整个世界都被罩进了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子,隔绝了所有真实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摸向左耳,那里空空荡荡,原本应该存在的助听器不见踪影。
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冲进鼻腔,混杂着不知名的化学试剂味道,让她胃里一阵翻涌。
温冉撑着床沿坐起来,环顾四周,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白色的仪器……这里,是医院?
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2021年春,老校区拆迁的前夜。她撬开了那个尘封十年的储物柜,
发现了200张未送出的盲文乐谱,还有……那句迟到了十年的告白。
“求婚……”温冉喃喃自语,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感一阵阵袭来。
“吱呀——”病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病历。
温冉抬起头,目光落在医生胸前的铭牌上——李明远。“你醒了?”李医生走到床边,
翻看着病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温冉摇了摇头,
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我……这是怎么了?”李医生停下翻看病历的动作,
抬头看了她一眼,镜片后的眼神有些复杂:“你昨晚在暴雨中抢救一只流浪猫,淋了雨,
导致突发性耳聋。现在……”突发性耳聋?温冉的瞳孔骤然收缩。昨晚?暴雨?流浪猫?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她脑海中飞速旋转,却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画面。
她只记得自己撬开了储物柜,看到了那些乐谱,然后……“然后什么?
”温冉猛地抓住医生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李医生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你就晕倒了,被路人送到医院。”晕倒?
温冉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她努力回想,却只觉得头痛欲裂。“对了,
”李医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她,“这是在你身上发现的,
应该是你的吧。”温冉低头一看,是一个蓝色信封,封口处已经被拆开过,
但里面的信纸却完好无损。信封的材质很特别,摸起来有些粗糙,像是某种手工纸。
温冉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个信封……她认得。这是她高中时写给江以森的情书,但从未送出。
十年后,它成了一本旧书里的书签。可是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
封口还被拆开了?“谁拆的?”温冉的声音颤抖着,几乎无法控制。
李医生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们发现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温冉紧紧地攥着信封,
指尖泛白。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能看看我的病历吗?
”温冉抬起头,看向李医生。李医生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病历递给了她。温冉翻开病历,
一行行冰冷的文字映入眼帘。
入院时间:2020年12月24日诊断:突发性耳聋2020年……12月24日?
温冉的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敲了一下。她不是应该在2021年吗?
为什么会回到2020年?而且,还是在她与江以森重逢之后?她迅速翻到最后一页,
一行手写的字迹映入眼帘,笔迹凌厉,带着几分熟悉感。建议:尽快联系家属,告知病情。
家属……温冉的目光落在了“家属”这两个字上,心脏猛地一沉。她的家属……是谁?
突然,病房门再次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温冉!”熟悉的声音,
带着几分焦急和担忧。温冉猛地抬头,看向门口。逆着光,她看不清来人的面容,
但那熟悉的身影,那熟悉的声音……是江以森。他大步走进来,身上还带着雨夜的湿气。
温冉看着他,视线逐渐模糊。“你……”温冉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江以森走到床边,
弯下腰,双手撑在床沿,与她平视。他的眼眶泛红,眼底布满了血丝,像是很久没有休息好。
“你感觉怎么样?”江以森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颤抖。温冉看着他,眼泪再也忍不住,
夺眶而出。“江以森……”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而破碎。“我在。
”江以森握住她的手,紧紧地握住,像是怕她消失一样。“我……”温冉想要告诉他,
她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他们重逢的那个夜晚。她想要告诉他,她看到了那些盲文乐谱,
知道了他的秘密。她想要告诉他……但话到嘴边,却又哽住了。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切,
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她经历了十年的漫长等待,才终于等到了他的回应。“别怕,我在。
”江以森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安,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温柔得像是能融化冰雪。
温冉看着他,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突然想起《小幸运》里的歌词:“原来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
原来我们和爱情曾经靠得那么近……”她和江以森,真的曾经靠得那么近吗?
医院的消毒水味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冬日阳光的温暖气息。
温冉轻轻触碰着左耳的助听器,已经适应了这种与世界连接的方式。她放下手,
目光落在病床旁的小桌上——江以森带来的橘猫幼崽正蜷在一个临时搭建的纸箱巢穴里熟睡。
那天晚上的记忆依然模糊,只记得自己在音乐会后的暴雨中听见了微弱的猫叫声。
后来就是江以森出现在医院走廊上的场景。那个曾经在高中储物柜前与她擦肩而过的少年,
现在西装革履,眉眼间却还残留着当年的影子。“医生说你今天可以出院了。
”江以森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纸袋。他脱下大衣,露出里面的深蓝色毛衣,
领口处微微泛白——像极了高中时他常穿的那件校服。“嗯。”温冉点点头,喉咙依然干涩。
江以森将纸袋放在床头柜上,里面是一件米色的羊绒外套。“外面冷,这个给你。
”她伸手接过,却在触碰到那件外套时愣住了。指尖传来的触感似曾相识,
仿佛十年前樱花树下那个瞬间——他用校服罩住她的头,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样听得清心跳吗?”“谢谢。”她低声说,
试图藏起泛红的眼眶。江以森转身去给小猫添水,背影笔直而挺拔。温冉注视着他的背影,
多么想告诉他:我回来了,回到了我们重逢的起点。但这听起来太荒谬了。
“你准备怎么安置它?”温冉指了指纸箱里的小猫。江以森回过头,
嘴角微微上扬:“我公寓允许养宠物。”一阵沉默后,他补充道:“十年前,
我养过一只橘猫,但高考后不得不送人。”温冉心头一震。琴房里的那只橘猫,
江以森的秘密。这些回忆像潮水般涌来。“我记得。”她脱口而出。江以森的动作顿住了,
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记得?”温冉慌忙解释:“我是说…我记得高中时见过你和一只猫。
”江以森盯着她看了几秒,似乎想从她眼中寻找更多信息。
最终他只是轻轻点头:“那是莫扎特。这只,我打算叫它贝多芬。”温冉不由自主地笑了。
“你笑什么?”江以森问。“没什么,只是感觉你一点没变。”温冉抬头,迎上他的目光,
“依然是那个对音乐痴迷的男孩。”江以森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低下头,
整理着病床上的被子:“其实,我已经很久没弹琴了。”温冉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她记得那个在琴房里弹奏《卡农》改编版的少年,记得那双在琴键上灵活飞舞的手指。
“为什么?”江以森转过身,背对着她,声音低沉:“家族企业需要接班人,而不是琴手。
”这句话背后的沉重,温冉再熟悉不过。高中毕业典礼后台,
他和教导主任的争吵:“我说过不考茱莉亚!”她忍不住问:“那伯克利呢?
”江以森猛地转过身,眼中是掩不住的震惊:“你怎么知道伯克利?”温冉的心跳加速,
她说漏嘴了。
十年前的她根本不该知道江以森收到过伯克利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那是她在高考前夜,
偶然在他的储物柜里发现的复印件。“我…猜的。”她硬着头皮说,“你这么喜欢音乐,
伯克利是很自然的选择。”江以森的目光变得锐利,仿佛要穿透她的伪装。片刻后,
他轻轻叹了口气:“你猜对了。我确实拿到过伯克利的录取通知,但最终去了哈佛商学院。
”窗外,一片枯黄的银杏叶打着旋儿落下。温冉注视着那片叶子,心里酸涩难言。
“你现在做什么工作?”江以森转移了话题。“音乐治疗师。”温冉回答,
“主要帮助听障儿童和自闭症患者。”江以森似乎有些惊讶:“所以那天音乐厅…”“对,
我带着我的学生们参加演出。”“很特别的工作。”他停顿了一下,
“你的耳朵…”温冉下意识地摸了摸左耳的助听器:“左耳先天性失聪。但我有绝对音感,
所以反而成了优势。”江以森盯着她的助听器,
若有所思:“降B调…”温冉的心猛地一跳:“什么?”“没什么。”江以森摇摇头,
“只是想起了一些事。”降B调。高中音乐课上的听音测试,她故意答错的那个音阶。
江以森还记得。“你家在哪?”江以森问,“我送你回去。”温冉报了地址,
江以森点点头:“不远,我开车送你。”“谢谢。对了…”温冉犹豫片刻,还是问出口,
“那封信,是你拆开的吗?”江以森的表情变得复杂:“什么信?
”“就是医生给我的那封蓝色信封。”江以森摇头:“我不知道有什么信。”所以不是他。
温冉不知道该失望还是松一口气。那么,是谁拆开了那封信?又为什么没有取出里面的内容?
收拾好东西,温冉跟着江以森走出病房。走廊上,一个护士匆匆走过,手里拿着一叠病历。
温冉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突然僵住了。那是一份突发性耳聋的诊断书,
患者名字赫然写着:江以森。诊断日期:2020年12月10日。就在他们重逢前两周。
温冉的脚步顿了一下,江以森回头看她:“怎么了?”她看着眼前这个神色如常的男人,
心中翻江倒海。他也失聪了?这怎么可能?“没事,有点头晕。”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江以森伸出手,似乎想扶她,却在即将碰到她肩膀时收了回来:“小心点。”温冉点点头,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右耳上。没有助听器,也没有任何异常迹象。
那份诊断书是怎么回事?走出医院大门,冬日的阳光洒在身上,却驱散不了心中的寒意。
江以森的车停在不远处,是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当他打开副驾驶门时,
温冉看到了放在中控台上的一样东西——一个精致的水晶钢琴模型。坐进车里,
温冉的目光无法从那个水晶钢琴上移开。江以森注意到她的视线,解释道:“生日礼物,
我母亲送的。”“很漂亮。”温冉轻声说。江以森启动车子,驶入车流。
车内的气氛微妙而安静,只有导航偶尔发出的提示音打破沉默。
温冉偷偷观察着江以森的侧脸。十年过去,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了沉稳内敛的男人,
眉宇间多了几分淡淡的忧郁。
她想起素描本第17页画下的那个侧脸特写——他弯腰系鞋带时,
后颈那个形似蝴蝶的淡褐色胎记。“你的手腕…”江以森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温冉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右手腕,那里系着一条褪色的蓝丝带。这是她的习惯,
从高中开始,就一直系着这条丝带。“这个啊,就是个装饰品。”她轻描淡写地说。
江以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再追问。车子在一栋公寓楼前停下。温冉解开安全带,
却在即将下车时被江以森叫住。“等一下。”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
“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随时可以找我。”温冉接过名片,
上面印着江氏企业的LOGO和江以森的职位——执行总裁。“谢谢。
”她小心地将名片放进口袋,“还有,谢谢你救了那只猫。”江以森摇摇头:“是你救的它。
我只是把你们俩一起送到了医院。”他犹豫了一下,
又补充道:“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会在那条小巷里?”温冉回想着那个雨夜,
只记得自己从咖啡厅出来,看到江以森的身影,然后跟着他走进了小巷。但这些她不能说。
“我听到了猫叫声。”她简单地回答。江以森点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温冉转身要走,
却又被他叫住。“对了,下周六有个慈善音乐会,我们公司是赞助商。我想邀请你,
以音乐治疗师的身份参加。”温冉有些惊讶:“我?”“嗯,
我想你的专业能给活动增色不少。当然,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温冉没有犹豫:“我有时间。
”江以森嘴角微微上扬:“那我到时候发详细信息给你。”目送江以森的车远去,
温冉站在公寓楼下,感受着冬日的寒风吹拂着脸颊。她从口袋里掏出那封蓝色信封,阳光下,
信封上隐约可见被雨水晕染的痕迹。十年前那个雨夜,她将情书递给江以森,
却在暴雨中变成了一团蓝色墨迹。如今,这封信又神秘地出现在她身上,封口已被拆开。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纸上的字迹依然清晰,
是她十年前的笔迹:“江以森: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们也许已经各奔东西。
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所以选择用这种方式告诉你——我喜欢你,从转学第一天开始。
喜欢你弹琴时专注的侧脸,喜欢你和橘猫一起的温柔瞬间,
喜欢你偶尔流露出的、不为人知的柔软。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突然,也许还有些莽撞。
但高中三年即将结束,我不想带着遗憾离开。如果可以,我想和你一起听更多的音乐,
看更多的风景。如果不可以,就当这是一个小小的告别礼物吧。永远祝福你。
——温冉”温冉轻轻合上信纸,心脏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充满。十年了,
她以为自己早已放下,可当重新读到这些文字,当再次见到江以森,
那些被时间尘封的情感又鲜活起来。她抬头看向天空,一片云缓缓飘过,恍惚间,
她仿佛又回到了高中的天台,雨水打湿了校服,江以森站在她面前,目光复杂。这一次,
她不会再让时间白白流逝。这一次,她要弄清楚所有的秘密——江以森的突发性耳聋诊断,
那些未送出的盲文乐谱,以及樱花树下那句被风声掩盖的话语。这一次,
她要抓住那个迟到十年的告白。温冉握紧了手中的信,转身走进公寓楼。她没有注意到,
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里,江以森正注视着她的背影,
手中拿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年轻时的温冉,右腕系着同一条蓝丝带,
旁边放着一本素描本。江以森收起照片,拨通了一个电话:“帮我查一下温冉的详细资料,
尤其是她这十年的经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犹豫的声音:“江总,这样做合适吗?
”“就说是慈善项目需要。”江以森的声音平静,眼神却异常坚定,“我需要知道她的一切。
”回到公寓,温冉站在镜子前,凝视着自己的倒影。
二十八岁的面孔与十八岁的记忆在镜中交织。她轻轻触碰左耳的助听器,
这个陪伴她大半生的小装置,如今成了她与江以森之间奇妙的联结。
助听器发出一声微弱的电流音,温冉皱了皱眉,
拿出手机查看日历——2020年12月25日。平安夜刚过,新年即将到来。"十年前,
我们也是在年末相遇的。"温冉自言自语。她打开电脑,查找关于突发性耳聋的资料。
屏幕上罗列着各种可能的原因:病毒感染、自身免疫问题、噪音***、压力过大…压力过大。
温冉想起江以森提到的"家族企业需要接班人",
脑海中浮现出那份诊断书上的日期:2020年12月10日。
就在他们在音乐厅重逢的前两天。这一切太过巧合。她关掉电脑,走到窗前。
冬日的夜色已经笼罩了城市,远处的霓虹灯像是漂浮在黑暗中的音符。
温冉抓起搁在窗台边的素描本,翻到最后一页,那里空空如也。在原来的时间线,
这本素描本已经画满了江以森的侧脸特写,从高中时代一直到十年后的偶遇。但现在,
只有前十几页有内容,后面的页面还是空白。
"如果这真的是重来一次的机会..."温冉喃喃道,手指轻轻摩挲着素描本的纸张。
她拿起笔,在空白页上画下今天见到的江以森。西装革履的他与记忆中的少年重叠,
眼神中却多了些她读不懂的东西。次日清晨,温冉被手机***惊醒。是一个陌生号码。"喂?
"她接起电话,声音还带着睡意。"温老师,您好。我是江以森的助理,
关于周六的慈善音乐会,江总希望您能带几位学生一起参加,作为特邀表演嘉宾。
"温冉揉了揉眼睛,一下子清醒过来:"表演嘉宾?""是的,江总认为这会更有意义。
当然,如果有困难的话...""没问题。"温冉不假思索地答应了,"请告诉江总,
我会安排好的。"挂断电话,温冉立即联系了她的几位学生家长。
这些孩子大多是听障儿童或自闭症患者,通过音乐疗法取得了显著进步。一个小时后,
她已经确认了三位学生可以参加:七岁的聋哑女孩小雨,九岁的轻度自闭症男孩小北,
以及十二岁的听障钢琴天才小宇。正当她准备整理演出曲目时,
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我希望能在音乐会前和你的学生们见面,讨论一下适合的曲目。
今天下午三点,江氏大厦23楼,可以吗?——江以森"温冉盯着这条信息看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