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假夫君的真试探
江寒的军靴踏在油毡地面时,她正盯着仓库顶棚垂落的蛛网——那上面黏着半片纺织厂特有的靛蓝棉絮。
"五号仓库存放的是计划外物资。
"江寒的铜制钥匙串擦过她耳垂,在昏暗甬道激起细碎回响。
三十七座墨绿色铁门次第洞开,成箱的凤凰牌缝纫机与军用罐头在阴影里堆砌出几何迷宫,林小满嗅到父亲常抽的大前门烟丝正从某个木箱缝隙渗出。
当江寒展开泛黄的文件让她核对数字时,春雷正滚过沿海铁丝网。
他握钢笔的姿势让林小满想起昨夜废纸篓里的手套,笔尖游走的轨迹却精准得可怕——那些钢材吨数竟与红星纺织厂失踪的缝纫机数量呈微妙的反比。
"这里。
"带着枪茧的食指突然压住某行数据,松油混着体温从背后漫上来,"八七年第西季度的铝材运输记录,少了三个零。
"林小满的蝴蝶骨撞上红木桌沿,江寒的呼吸正缠绕着她发间廉价的海鸥洗发膏气息。
军用座钟敲响第十一下时,林小满在账册夹层摸到冰凉的金属边缘。
那枚二等功勋章的反面,赫然刻着红星纺织厂老式锁头的梅花纹。
她忽然想起江寒今早佩戴的领章,银星排列方式与父亲失踪那天,仓库墙上弹孔形成的图案惊人相似。
"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运输队集体三等功。
"江寒的声音惊飞窗外夜枭,林小满腕骨瞬间陷入带着火药味的桎梏,"林老板对军功章很有研究?
"他的拇指正摩挲着她掌纹里未洗净的印泥,那是昨夜协议书上鲜红的指纹轮廓。
骤雨敲打铁皮屋顶的轰鸣中,林小满仰头望见江寒喉结处的旧伤疤。
那是种她曾在港口起重机钢索上见过的磨损痕迹,此刻随吞咽动作在台灯光晕里起伏:"江主任的勋章编号,和纺织厂被撬仓库的备案号只差最后两位。
"档案柜玻璃映出江寒骤然收缩的瞳孔,像瞄准镜捕捉到意外目标。
他军装第二颗纽扣硌在她锁骨下方,如同红星纺织厂账本上那个被反复涂改的漏洞坐标。
窗外探照灯扫过的瞬间,林小满看见他左袖口洇开的墨迹——正是三天前港口帆布上失踪的俄文货轮编号。
当江寒的体温隔着的确良衬衫渗入她后背时,林小满突然听见军用电话特有的蜂鸣。
那声音与父亲办公室被剪断的电话线如出一辙,此刻正从江寒腰间皮套里渗出,混着他骤然紊乱的鼻息,将满室油墨味的空气割裂成细密的蛛网。
"知道为什么选你吗?
"江寒的犬齿擦过她耳廓,掌心的枪茧碾碎了她袖口掉落的棉线头。
林小满后颈泛起细密战栗,如同昨夜被夜风吹动的协议书上,那个正在消失的钢印编号。
军用座钟的分针突然发出齿轮卡顿的声响,雨幕深处传来卡车卸货时特有的金属撞击声。
林小满的尾音被碾碎在雷声里。
档案室的钨丝灯突然爆出火花,江寒的瞳孔在明灭间化作深潭,军装下蛰伏的肌肉骤然绷紧。
他俯身的姿态像猎豹锁定猎物,却在鼻尖相触的刹那被军用电话的蜂鸣刺穿耳膜。
"报告主任,苏秘书送夜巡记录来了。
"警卫员的声音穿透铁门。
江寒的犬齿堪堪擦过她下唇,枪爪擦着林小满颈动脉撤回。
他转身时带起的风掀开账册,泛黄纸页间飘落半张1984年军用码头改建图纸,铅笔标注的坐标与红星纺织厂仓库经纬度完全重合。
"明早八点,家属院见。
"铜钥匙甩在桌上的脆响惊飞窗外夜枭,林小满摸到被体温焐热的勋章边缘。
借着整理鬓发的动作,她将金属片藏进的确良衬衫口袋,梅花纹棱角正抵着昨夜协议书留下的红印。
暴雨在黎明前停歇。
林小满踩着湿滑的青苔踏进军区大院时,正撞见江寒在晨雾里擦拭军刀。
寒光掠过他锁骨处的弹痕,那道三公分长的旧伤与昨夜勋章上的撞击凹痕如出一辙。
"你的房间在二楼。
"江寒刀尖指向旋转楼梯,刀鞘上苏联制造的字样泛着冷光。
林小满数着十七级木台阶的霉斑,突然听见金属转轮的轻响——三楼书房的门缝里,半截墨绿保险箱正吞进印着绝密字样的牛皮袋。
当正午阳光穿透百叶窗时,林小满的指甲正抠着搪瓷杯上的八一徽章。
江寒刻意留在书桌上的钥匙串少了两枚,最长的铜匙齿痕与保险箱转轮凹槽完美契合。
她假装擦拭红木书架,指尖抚过《资本论》书脊时摸到夹层里冰凉的相框——照片上1979年的边境哨所前,年轻军官胸前的勋章编号正是红星纺织厂失窃案卷宗上的备案号。
"别碰那个。
"江寒的声音混着军靴踏地声从背后传来。
林小满转身时带落《重工业改革纲要》,书页间飘出的文件副本上,红星纺织厂的改制日期被红笔圈出梅花形状。
油墨尚未干透的俄文批注洇在公章边缘,与江寒左袖口的墨迹如镜像重合。
军用座钟敲响两下,林小满的指甲在茶杯上划出尖锐声响。
她看着江寒用拆信刀挑开文件袋,寒光掠过他喉结旧伤时突然顿住——那道伤疤的弧度,与父亲保险柜被撬痕迹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