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色油纸伞面印着《快雪时晴帖》的银丝暗纹，雨珠沿着"羲之顿首"的笔画滚落，在他雪白的腕间碎成晶亮水钻。
厉砚修黑色运动服的袖口扫过伞骨，突如其来的力道让伞面剧烈震颤，雨帘在两人名字间撕开裂隙——苏清词以三分之差压过厉砚修的名字，墨迹在"厉"字收笔处洇出毛边，像被利齿啃噬的伤痕。
"听说苏同学每天五点起床背书？
"厉砚修指尖叩击着287分的数学试卷，油墨未干的分数在雨雾中泛着冷光。
他忽然倾身逼近，运动服前襟的雨水坠在苏清词鞋尖，"这种死读书的..."尾音被雨滴砸在公告栏玻璃的脆响吞没，苏清词嗅到对方身上混合着机油与薄荷糖的气息，与昨夜修复《营造法式》时沾染的沉水香格格不入。
雨丝在苏清词睫毛凝成碎钻，他抬起被徽墨染黑的指尖："厉同学上周拆解的雅马哈发动机，"袖口滑落时露出腕间淡青的血管，"化油器调整角度偏差了7.2度。
"钢笔尖刺破潮湿的空气，在草稿纸上画出精确的余弦曲线，雨滴恰好落在函数图像峰值处，"这会导致燃油效率下降13%，相当于每百公里多消耗..."厉砚修突然攥住他执笔的手腕，体温透过医用胶布传来灼意。
公告栏玻璃映出两人交叠的侧影，像古籍中粘连的册页。
"苏同学连我车库的监控都黑进去了？
"他指腹碾过对方袖口的徽墨痕迹，在白色衬衫上拖出狰狞的弧线，"还是说你在我的摩托车里装了传感器？
"灰喜鹊惊飞时抖落玉兰枝桠的积雨，苏清词后退半步避开坠落的寒凉。
伞面转动的瞬间，《快雪时晴帖》的银丝纹路在厉砚修眉骨投下明暗交界线："上周三傍晚六点十七分，你在二教后巷试车时的尾气浓度超标2.3倍。
"他翻开笔记本，泛黄纸页间夹着气象站数据打印件，"当日东南风3.4级，废气颗粒物会飘进古籍馆西侧窗。
"细雨突然转密，厉砚修的运动鞋碾过积水中的数学公式。
他扯开苏清词左肩的帆布书包，泛着桐油光泽的《文心雕龙》校注本滑落半寸，露出内页铅笔勾勒的发动机图纸——正是自己上周丢弃在废纸篓的草稿。
湿透的袖口擦过对方冰凉的手背，他突然发现苏清词整理错题集用的鎏金书签，竟是自己半年前丢失的摩托赛入场券。
"这种程度的计算..."厉砚修抽出浸湿的入场券，塑封膜下的电子芯片仍在闪烁，"苏同学需要我教你调校化油器么？
"他故意将"调校"二字咬得暧昧，指节叩击着公告栏玻璃，裂痕从两人名字间隙蔓延，如同宣纸上失控的飞白。
苏清词突然将伞柄卡进公告栏铁架，伞面投射的阴影恰好笼罩厉砚修的名字。
他从书包夹层取出密封袋装着的化油器零件，机油在塑封袋内壁凝成奇特的星云图案："修正角度需要更换首径17毫米的调节阀，你用的15毫米规格会产生0.8帕斯卡的压差。
"教学楼突然传来《广陵散》的下课铃，厉砚修扯过零件袋时撞歪了伞架。
雨帘倾斜的刹那，他看见苏清词后颈沾着片未化的雪——那是昨夜古籍馆初雪时，自己在窗外掷进的雪球残迹。
零件袋里的金属突然吸附在伞骨上，形成诡异的磁力线图谱，如同苏清词笔记本里那些精密却冰冷的公式。
"下周的物理竞赛，"厉砚修将入场券塞回对方书页，潮湿的指纹覆住"物色"篇的批注，"我会用你算不出的速度赢回来。
"他转身时运动鞋碾碎积水中的玉兰花苞，混着机油的香气在雨幕中撕开锐利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