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程墨白站在青溪镇的牌坊下,抬头望着被雨水洗得发亮的石匾。
十年了,他终于还是回来了。
背包里装着父亲寄来的那封家书,信纸上还残留着祠堂里线香的味道。
"清明子时,务必归家。
"简简单单八个字,却让程墨白在收到信的当晚做了整夜的噩梦。
梦里总有一个穿青衣的女子站在雨里,背对着他,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背上,像一匹展开的墨绸。
镇上的石板路被雨水浸得发黑,程墨白拖着行李箱走过,轮子碾过青苔发出黏腻的声响。
路两旁的老宅子门窗紧闭,偶有烛光从窗纸透出来,在雨幕中晕开一团团昏黄。
"墨白回来啦?
"杂货铺的王婆婆探出头,手里还捏着一把纸钱,"正好赶上祭祖,你爹这几天忙里忙外的。
"程墨白勉强笑了笑。
十年没见,王婆婆的皱纹更深了,像老树皮一样层层叠叠地堆在眼角。
她手里的纸钱不是常见的黄表纸,而是一种泛着青灰色的特殊纸张,边缘还描着暗红色的纹路——程墨白认得,那是程家独有的"青纸"。
"婆婆,今年还是...那个时辰?
"程墨白压低声音问道。
王婆婆的眼神突然变得警惕起来,她左右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街道,才凑近程墨白:"子时三刻,老地方。
你爹没告诉你?
"程墨白摇摇头。
父亲的信从来言简意赅,从不多说一个字。
就像十年前那个雨夜,父亲只是把一张车票塞进他手里,说:"去城里读书,别回来。
"那时他才十五岁,连行李都没收拾齐全就被送上了最后一班离开青溪镇的长途车。
程家大院的门漆已经斑驳,但门环上的青铜兽首依然锃亮。
程墨白抬手正要叩门,大门却无声地开了。
父亲程远山站在门内,一身藏青色长衫,手里提着一盏白灯笼。
"回来了。
"父亲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去换衣服,祭服在床头。
"没有寒暄,没有问候,仿佛程墨白只是出门买了趟酱油,而不是离家十年。
程墨白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低头拖着行李进了自己小时候住的东厢房。
房间保持着原样,连书桌上那本《山海经》都还摊开在他十年前最后看过的那一页。
床头上整齐地叠放着一套青色长衫,布料上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