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斜倚着，目光悠然地落在殿中那道纤细的身影上。
沈长歌身姿端雅，纤指拂弦，音律流畅而婉转，似一汪静水，波澜不惊。
然而，真正细听之人，却能察觉到琴音之中，暗藏一丝锋利的锐气。
她并未刻意展现技艺，也未故作惊艳之姿，只是平稳地弹奏，稳如松柏，敛如秋水。
真正的高明，从来不在于惊世骇俗，而在于不露痕迹。
萧瑜微微勾唇，手指轻轻敲了敲酒盏，懒懒地道：“好曲。”
沈长歌抬眸，正对上那双深邃含笑的眼眸。
她眼底微微一沉，随后垂下视线，唇角笑意恰到好处：“靖王殿下过誉了，不过寻常一曲，不值一提。”
萧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仿佛对她这滴水不漏的态度颇感兴趣。
他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语调轻缓：“寻常一曲，亦能藏锋。”
沈长歌心中微微一顿。
此言一出，竟像是首接点破了她方才琴音中隐藏的试探。
这靖王，外界传闻风流不羁，不问政事，然而此刻这番话，却让沈长歌心中微生疑虑。
她尚未来得及多想，忽听得皇帝的声音从高位传来：“既然靖王夸赞，便再奏一曲吧。”
沈长歌微微一怔，随后恭敬行礼：“臣女遵旨。”
这一刻，她分明感觉到殿中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太子神色不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而几位皇子，或是玩味，或是探究，或是冷淡。
今日这场宴席，沈家本该低调行事，不引起过多关注。
然而，靖王的举动，似乎让她的存在感陡然提升了。
沈长歌轻轻吐息，指尖落在琴弦之上，这一次，琴音缓缓流转，不再带有任何锋芒，而是纯粹的温雅平和，宛如清风拂面，让人不由沉浸其中。
她选择的是一首《松云引》，曲调高远，意境悠长，是一曲无可挑剔的君子之音。
琴音落下，殿中片刻沉寂，随后是皇帝温淡的笑声：“沈家千金，果然蕙质兰心。”
沈长歌起身行礼，垂眸道：“承蒙皇上错爱。”
这场小小的波澜，似乎就此平息。
然而，沈长歌却知道，有些东西，己在无声之中发生改变。
她回到座位，端起酒杯轻抿一口，目光不经意地瞥向萧瑜，发现他正微微偏头，似在思索什么。
此人……他到底想做什么？
萧瑜身为靖王，按理来说，他没有任何必要关注她这样一个相府义女。
今日他三番两次地出言试探，绝不是偶然。
一念至此，她微微侧眸，看向座位上的沈庭玉。
沈庭玉神色如常，似乎并未将方才的波澜放在心上。
可沈长歌心中却泛起一丝疑惑——她熟悉沈庭玉，他的心思比世人以为的更深。
他既然默许她今晚入宫，便必然有自己的考量。
这场宴席之中，沈家的立场，原该是静观其变，而非成为焦点。
她心思百转，却依旧保持着波澜不惊的神色。
正当她斟酌着接下来的局势之时，一道苍老却不容置疑的声音，缓缓响起：“今日宴中，还少了一个人。”
皇帝缓缓开口，语气不疾不徐，却让殿中众人神色一变。
“楚王殿下，为何未至？”
此言一出，原本轻松的宴席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沈长歌微微一怔。
楚王……？
这位皇子，自太子立储之后，便被外放镇守边疆，己有数年未曾入京。
可是，皇帝在今日这个场合，忽然提起楚王，究竟是何意？
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重。
沈长歌察觉到，太子的手指微微收紧，虽仍保持着淡然的笑意，但他的眼底，隐约透出一抹深思。
一场风暴，似乎在无声之中，缓缓酝酿。
沈长歌垂下眸，悄然收紧了手中的酒杯。
这一夜，远比她想象的更为复杂。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