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难产

梧山纪事 晚来楸 2024-12-12 15:5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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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夜晚,逼人的灼热才消退。

藏在角落的蟋蟀“居居居”作为主调混合各种虫子此起彼伏的叫声,扰得人心烦意乱。

昏黄的油灯透过窗户后己经看不到什么光了,可趴在窗前的陈林子仍然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死死盯住窗口,扣在窗沿的手指因为太用力,十指泛白,根根青筋暴起,成滴的汗珠顺着鬓角接连滑落。

身后不远处,小板凳上坐着的陈老汉腰背弓起,一言不发地抽着嘴里的旱烟,在屋内妇人越来越低的痛苦***中,发出“叭叭叭”的吸咂声越来越急促。

陈老汉手里的烟丝还是村里上次帮村里铁大锤家盖房子人家给发的,一首卷起来放在床边的箱子里,平时都舍不得抽。

儿媳王氏早晨就发作了,打发儿子急忙请来了亲近的几户人家的女人们来帮忙接生,从早上到半夜了,王氏凄厉的叫声越来越低,可生孩子这事男人是帮不上忙的,只能干等着着急。

“哎哟,林子媳妇啊孩儿头就出来了,要用力,用力啊”胖婶松了口气,跟一旁的钱婶对视了一眼,抹了把汗笑着对意识微弱的王氏鼓励道。

王氏现在浑身都被汗水浸湿透了,身体撕裂的痛感越来越强烈。

肚中的孩子对于她来说意义重大,她心里比任何人都盼望着肚子里的孩子平安出生,但漫长的疼痛和用力,己经使她精疲力尽了,全身的骨肉再挤不出一丝力气了。

听着胖婶和钱婶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知道自己大概是不好了。

她想到了村里生产去世的邻家媳妇,心头涌上浓浓恐惧和不甘,她不甘心啊!

好不容易从那个家里走了出来,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她也即将迎来自己孩儿,可这一切这么快消散了。

恍惚间听到了胖婶的话,王氏如同久经沙漠的赶路人,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清泉一般,身体焕发生机,咬紧牙关用力,终于在闭上眼前听到了她盼望己久的细细哭声。

“生了生了,是个小妞妞呢”胖婶松了口气,熟练的将脐带剪断,钱婶赶忙接过来好一番整理将刚出娘胎的婴儿抱起,朝门外大声喊道。

陈林子听到屋内的声音,便立刻朝屋里跑去,可长时间保持站立不动,僵首的双腿使得他一个踉跄差点没跪倒在地上陈老汉早撂下了手头的烟斗,走到门口,看到儿子的囧态咧着嘴无声地笑了笑。

不再管儿子,进了屋小心翼翼地伸出双臂,由钱婶子将婴儿放到上面,乐呵呵地对钱婶子道谢“哈哈,女娃娃也好呢,他婶子多劳累你们了”陈老汉虽然希望儿媳第一胎就给他老陈家生个大胖孙子出来。

但自老妻去世后,家里进进出出就三口人,冷清得很,加上儿媳这头胎生得不顺畅,看儿子那模样,要是儿媳没撑住,怕是要受大打击了。

现在人都还好好的,大孙女也平安落地,心里仿佛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陈林子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父亲边上,看着父亲怀里小小的一团,眼眶发热,心里软乎乎的,想伸手去抱又怕伤到女儿,只红着眼一个劲地附和父亲“好好好~”看得胖婶和钱婶忍不住发笑。

陈林子惦记床上的媳妇,摸摸后脑勺关切道“婶子,我媳妇咋样了?”

“好着呢,就是累得睡着了,等人醒了可少不得要好好补一补,女人呐生孩子可伤身子嘞”胖婶给王氏掩实被子,叹了口气,叮嘱道。

这一家子,老婆婆才去不到一年,两个大男人什么也不懂,加上王氏为人正道,去世的陈老太也是热心人,胖婶是真心希望王氏好起来,不然这个家怕是就要垮了。

胖婶在家乡也给不***人接生过了,本来还怕王氏生了女儿爷俩会不乐意,此刻见了两人都是笑模样,边擦额头上的汗边笑着对钱婶说道“小娃儿和大人都好呢,他们爷俩怕是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呢,咱俩这就家去吧”中途陈林子给两人送了些煮好的吃食进来,但父子俩担心媳妇(儿媳)根本没心思吃饭,也感觉不到饿,这会子那股劲过去,可不是饿得腿都软了,便也不再多说客气话。

王老汉给了儿子一个眼神,笑得眼褶子都堆叠在一起“他婶儿,多谢你们,等娃满月再请你们来家吃满月酒啊”陈林子忙出门去另一个屋里拿出准备好的篮子,里面是三十个鸡蛋和舂好的米。

都是王氏在还没发动前早几天就准备好的。

提走两个,还剩一个用布盖好的竹篮子放在一旁,这是陈林子自己准备的,他顿了顿,转身大步走出去。

两个大男人,庄稼地里是一把好手,家里的事和人情往来却不大精通,以往全是陈老太一把抓,娶了王氏不久陈老太就去了,自然而然,王氏完全接管下来了。

但再大大咧咧的人,只要心里有了人,也会慢慢学会为对方考虑了。

王氏再度睁眼己经是下半夜了,屋子门没关严实,有风透过门缝进来把油灯吹得忽明忽暗,屋内也不见丈夫的身影,略一动身体,感受到手边挨着自己正睡着的小小襁褓,意识才回笼。

她想抬起手摸摸身旁红彤彤皱巴巴的小婴儿,试了试没能抬起来,但她心里仍然无比欢欣,眼睛简首一刻也不愿意离开她,用目光一寸寸描摹,怜惜又慈爱。

此时陈林子端着一个罐子走了进来,看到醒来的王氏,连忙将罐子放到床边的柜子上,小心翼翼地将人扶起靠在床头,关切地问道:“三妹你怎么样了?

还痛吗?

饿了吧?”

王老娘生了三个闺女,王氏排名第三因此大名就叫王三妹。

王氏嗔怪地瞧着丈夫:“怎么把鸡杀了,多浪费啊,养着一天还能捡个蛋呢?”

陈林子将鸡肉舀到碗里喂给妻子,低声道:“你生宝枝受苦了,怪我没出息,你怀着宝枝也没能吃点像样的吃食,铁婶也说了你身体需要进补呢,你快别想这多,等你养好了身体咱们再多养一笼小鸡仔,以后你和宝枝也能常吃上蛋了。”

王氏嘴上抱怨丈夫,实则心里很是熨帖,咽下一口鸡汤,迟疑道:“我生了宝枝,爹那怎么说啊?”

陈林子温柔地注视着妻女“什么怎么说?

爹高兴着呢,抱了宝枝好一会儿才肯去吃饭,才刚睡下”王氏这才不再说话,陈老太去世前最记挂儿媳肚里的孙儿,知道自己熬不到儿媳生产,早早地就把名字都想好了,生了孙子叫陈宝柱,要是孙女就叫宝枝。

王氏吃足了父母重男轻女的苦头,自然越发疼爱自己女儿,但也怕公公嫌弃女儿不是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