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森林终年笼罩在灰白色的雾气里,即使是盛夏的正午,阳光也像被筛子滤过一般,只剩下稀薄的银斑,零落地洒在腐叶堆积的地面上。
森林边缘的桦树皮上布满爪痕,那是狼族世代圈地的标记,但近十年来,爪痕间渐渐爬满暗绿色的苔藓——人类的伐木声正从远处蚕食这片领地。
巢穴本身是一座半陷在地下的石屋,墙壁由青灰色玄武岩垒成,缝隙间填着干涸的泥浆和狼毛。
屋顶斜斜地覆着厚重的松枝,既能抵御风雪,又完美地消融在森林的阴影里。
石屋只有一扇窄窗,正对着屋后一潭死水。
水面常年浮着灰蛾的尸体,偶尔被涟漪搅动时,会翻出底下发黑的藻类,散发出沼泽特有的腥甜气息。
狼先生总说这屋子“像口棺材”,但狼太太坚持不肯搬迁。
十年前他们失去第一个孩子后,她夜夜蜷缩在孩子曾睡过的草垫上,直到草茎被泪水沤烂。
后来她用那堆腐草混着黏土,在石屋东侧砌出一堵矮墙,墙内藏着间密室。
狼先生从未进去过,只记得封墙那日,狼太太的爪子被碎陶片割得血肉模糊,她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将最后一块黏土拍上墙面时,喉咙里滚出一声呜咽般的笑。
二、暴风雨前夜这一夜,雾隐森林下了一场罕见的暴雨。
雷声初起时,狼孩子正趴在火塘边拨弄一串狼牙项链。
那是他五岁生辰时狼先生猎到的雪鹿犬齿,用蛛丝编成的绳串着,本该是乳白色的齿尖却被火光照得泛红,仿佛沾着未擦净的血。
“该睡了。”
狼太太用尾巴扫开溅到草席上的火星。
她的声音比往常更轻,像一片被雨打湿的落叶。
狼先生抬头望去,见她正盯着窗外的雨幕出神,瞳孔收缩成两道细缝——这是她极度不安时的习惯。
狼孩子磨蹭着钻进兽皮褥子后,石屋陷入寂静,只剩雨点砸在松枝屋顶上的闷响。
狼先生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苦味,来自狼太太藏在墙缝里的陶罐。
那些罐子总用蜂蜡封口,但每逢雷雨夜,蜡层会被潮气浸软,渗出类似艾草焚烧后的气息。
他曾趁狼太太熟睡时撬开过一只罐子,里头黏稠的黑浆中泡着半截指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