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就是这样。
我离开了酒吧,身上带着一点点微醺的暖意。
风从旧金山的街道之间穿过,像一只猫,悄无声息地舔着城市的神经。
我走向停车场,脚步还算稳当。
就在那一刻,我看见它——一只狼。
不,是一只像狼的动物。
它静静地站在停车场的一角,昏黄灯光下,那眼神分明不是一只迷路的野兽,更像是……剧本里早该登场的角色。
我们对视了几秒。
它不叫,不跑,只是盯着我,像是在确认什么。
它像是在对我说:“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我们彼此确认了什么,像两个彼此觉醒但尚未说出暗号的角色。
我低声说了句:“今晚风有点冷。”
它动了动耳朵,然后转身消失在黑暗里。
我没追,也没拍照。
某种意义上,它就像我自己。
一头在城市边缘徘徊的孤独动物,不属于这里,但也不愿离开。
我启动了车。
旧金山的夜晚像一座层层叠叠的剧场,上坡陡、下坡更陡,红绿灯一个接一个,每一次刹车都像是要不要继续演下去的选择。
凌晨十二点多,街上己经没什么人了,城市像刚卸完妆的演员,终于露出真实的脸。
驶离市区后,整条路空无一车。
车灯前方,是被夜色吞噬的公路。
而我,像一个不小心跑出布景的演员,在月光与山影之间游走。
我一路保持限速。
自从上次被罚,我知道在这种无人的地方,更要小心。
你永远不知道剧本会不会安排一辆警车藏在某个转角。
穿过一个隧道时,我真切地感觉到了切换——就像电影里背景换景的“咔哒”一声。
那不是路变了,是维度变了。
我甚至以为我又看见了它——那只狼。
站在出口远远的地方,像在等我确认什么。
风里传来一个念头,不是声音,是意念:“继续走下去。”
西十多分钟的车程像做了一场不太确定意义的梦。
当我抵达月半湾附近的小镇时,夜深得只剩星光在说话。
酒店外观低调,像一块在夜里呼吸的石头。
我走进去,前台是一位黑人女士。
她的笑容很美,美到让我一瞬间怀疑她是不是早知道我会写下这一刻。
我用翻译器告诉她我在网上订了房。
她点点头,递给我纸笔。
我写下电话号码,她接过去输入电脑,然后,首接将纸丢进碎纸机。
咔哒咔哒。
我的号码被粉碎得像一段不该留下的对白。
“房间是119号。”
她把房卡递给我。
我刚要离开,她忽然问:“您的车什么颜色,什么品牌?”
我答:“灰色,VW。”
她认真地记下,就像在记录某个重要道具的位置。
她看我的眼神,像是早就知道我会来,而她的工作,只是确保我抵达剧本里的正确位置。
“早餐在一楼尽头,穿过玻璃门,早上七点开始。”
她补充道。
这一切有礼、有节、有序。
太有序了。
我对她说:“祝你有个美好的一天。”
她笑了,真诚又安静,像一个刚刚完成重要任务的角色。
我推开房门。
两张大床,灯光柔和,干净得像刚刚写好的剧本场景。
我放下行李,走到阳台,望着外面的黑。
风从远方吹来,轻轻掠过我的额头。
那只狼的眼神再次浮现在我脑海。
它不说话,却仿佛在问:“你准备好了吗?”
我轻声回应:“准备好了。”
也许,它是来确认的。
确认我,还在路上。
确认我,还没有放弃觉醒。
我坐下。
望着这陌生却莫名熟悉的夜色,忽然笑了一下。
是啊,这段旅程,果然会写进小说里。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遇见谁,会遇见什么。
但我知道,从这里开始——我不再只是被写的角色。
我,要开始质问这个剧本。
灯光下,我轻轻闭上眼睛。
那张被碎纸机吞下的纸片,仿佛是我过去的顺从。
而现在,我正翻开下一页。
我打开手机,点开语音备忘录,开始录下第一句话:“我是清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