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周墨是个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向全班介绍新同学时，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射向犹笙。
"大家好，我是犹笙。
"她声音不大，但很清晰，"来自黔东南。
""苗疆人？
"一个扎着脏辫的女生问。
犹笙点点头。
教室里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安静。
"周老师拍拍手，"犹笙同学成绩优异，特别是生物和化学。
希望大家多帮助新同学。
"他指向教室后排的一个空位，"你先坐那里。
"犹笙低头走向指定座位，发现自己的正后方坐着的正是早上那个男生——沈逐野。
他正漫不经心地转着一支钢笔，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第一节课是数学。
犹笙专心记笔记，尽量忽略后颈那如有实质的视线。
课讲到一半，她手腕上的铃铛突然又响了一声——这次她没有动，铃铛是自己响的。
"叮铃。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沈逐野的钢笔"啪"地掉在桌上。
犹笙感觉一道锐利的目光刺在自己后颈上。
"什么声音？
"数学老师回头。
犹笙赶紧按住铃铛："对不起，我的手链...""上课不要戴饰品。
"老师皱眉，"下课再处理。
"犹笙点点头，把手腕藏到桌下。
她能感觉到身后沈逐野的呼吸变得粗重，像在极力压抑什么。
下课铃一响，几个女生就围了过来。
"你的银饰能看看吗？
"脏辫女生问，"我叫蓝昭，超喜欢少数民族文化！
"犹笙犹豫了一下，把袖口稍稍拉起，露出银铃铛。
"这花纹..."蓝昭凑近看，"是某种文字吗？
""家传的护身符。
"犹笙简短地回答。
"能摘下来看看吗？
""不能。
"犹笙捂住铃铛，"它...系死了。
""切，小气。
"梅若华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不就是个破铃铛。
"犹笙正要反驳，突然感觉后颈汗毛首立——有人站在她正后方，很近。
"吵死了。
"低沉的男声带着明显的不耐烦，"要讨论土特产去外面。
"教室里瞬间安静。
犹笙慢慢转身，对上沈逐野漆黑的眼睛。
近距离看，他的五官精致得近乎锋利，左眉骨上的疤痕在阳光下泛着淡粉色。
"对不起。
"她小声说，"不会再有声音了。
"沈逐野盯着她手腕上的铃铛，表情突然变得古怪："摘了。
""什么？
""我说，把那破铃铛摘了。
"他一字一顿地说，"再让我听到一声响，我就把它从窗户扔出去。
"犹笙感到一阵愤怒："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
""关我屁事。
"沈逐野冷笑，"这里是教室，不是你家的山寨。
""沈逐野！
"周老师出现在门口，"教务处找你。
"沈逐野最后瞥了一眼犹笙的手腕，转身离开。
教室里的气氛立刻轻松了许多。
"天啊，你居然敢顶撞他！
"蓝昭小声说，"不过他也太霸道了，连个铃铛都要管。
"犹笙低头看着银铃，刚才沈逐野盯着它看的眼神，不像是单纯的厌恶，而像是...某种更复杂的情绪。
午饭时，鹿晚拉着犹笙去了小食堂，神秘兮兮地说："打听清楚了，沈逐野讨厌***是有原因的。
六年前他哥哥出车祸去世，据说事故现场有人听到了奇怪的***..."犹笙的筷子停在半空："什么时候的事？
""好像是十一月...对，十一月底。
"鹿晚压低声音，"更诡异的是，他哥哥死后，沈逐野就开始能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医生说是什么创伤后幻听..."犹笙的心跳突然加速。
六年前十一月，正是父亲失踪的时间。
下午的生物课，犹笙被分到和蓝昭一组做实验。
正当她们调整显微镜时，犹笙手腕上的铃铛又响了——这次连续两声，清脆悦耳。
"叮铃。
叮铃。
"实验室后排传来椅子倒地的巨响。
沈逐野站起来，脸色惨白，双手死死捂住耳朵。
"停下..."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让它停下！
"所有人都愣住了。
犹笙不知所措地按住铃铛："不是我...它自己响的..."生物老师急忙走过去："沈同学，你不舒服吗？
"沈逐野推开老师，踉跄着冲出教室。
经过犹笙身边时，他投来一个复杂的眼神——愤怒、痛苦，还有一丝难以名状的...恐惧？
放学后，犹笙独自在宿舍研究母亲留下的线索。
三个地址中，梧桐巷离学校最近。
她决定周末先去那里看看。
正当她标记地图时，门被敲响了。
"谁？
""蓝昭。
"门外的声音有些紧张，"那个...能聊聊吗？
"犹笙开门让蓝昭进来。
蓝昭首接走到书桌前，指着地图："你要去梧桐巷？
""你怎么——""我看到你桌上的纸条了，抱歉。
"蓝昭咬了咬嘴唇，"听着，梧桐巷那边很乱，你一个人去不安全。
而且..."她犹豫了一下，"沈逐野家在那有产业。
"犹笙挑眉："所以？
""所以他今天放学后特意警告全班，谁也不准跟你走太近。
"蓝昭做了个引号的手势，"我不知道你哪里惹到他了，但这很反常。
通常他根本不屑搭理转学生。
"犹笙想起食堂和教室里的情景："因为铃铛？
""可能吧。
"蓝昭压低声音，"六年前那场车祸...据说肇事者逃逸了，现场只找到一个奇怪的银铃铛，后来不见了。
有人说那是苗疆的东西..."犹笙的心猛地一跳："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表哥是交警队的。
"蓝昭看了看门外，声音更低了，"如果你真要去梧桐巷，周六上午人多时去，别告诉任何人。
还有...别戴那个铃铛。
"蓝昭离开后，犹笙坐在床边，轻轻抚摸手腕上的银铃。
六年前的车祸，失踪的父亲，沈逐野的异常反应...这一切太过巧合。
窗外，梧桐树的影子在夕阳下摇曳，仿佛在向她招手。
犹笙想起母亲临终的话："铃响三声，就是阿妈在护着你。
"今天，铃铛正好响了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