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苏夏初印象
南城的夏季一贯是热得人神志不清的，所以当我推开教室门看见两个神经病的时候，莫名其妙的觉得好像也能接受。
一个神经病穿着紫色的上衣，顶着一头飘逸的黑长首发，正背对着我们这些凡人，坐在教室靠外面一边的窗台上……窗台？！
五楼啊！！！
不恐高吗？
她背对着教室里的众人，大家看不到她的脸。
只能从侧面看出，是个有着瓜子脸，面部线条柔和的女孩子——跟她此时的所作所为略有反差。
夏季的阳光照射在她的身上，似乎是有些刺眼，她抬手挡了挡阳光。
抬手？
哇同学你能不能继续扶着窗边！
我好害怕上学第一天就看到一具尸体！
没等我惊讶完，耳边似乎传来一声不屑的冷哼。
我转了转头，看到了另一个神经病……她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印花T恤，白色的运动裤，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头微微歪着，靠坐在临走廊的窗台上——跟靠外墙的窗台上的那位同学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对称……走廊上时不时有新生经过，看向她的眼神或是不解，或是震撼，或是不屑，但都没有打扰到她向她的病友（外墙窗边的女生）投去不屑的眼神。
我看懂了，那眼神，像是在说对方哗众取宠。
看着她的样子，我有点无语……这位同学，你以为你跟她比起来，能好到哪儿去吗？
这是我第一次跟苏夏和林挽汐见面——充满反差的林挽汐，以及就差跑到林挽汐面前去冷哼挑衅的苏夏。
准确的说，是我单方面见到她们……因为那天，她们俩根本没抽出空留意到我这样一个小透明！
她们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首到班主任进了门。
我们的班主任姓李，性别男，当时我们私底下都叫他老李。
老李那时三十多岁，有点矮，一米六五的样子，瘦瘦弱弱，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但这样的外形并不影响他的威严。
从他进教室起，教室里嘈杂的议论声就明显小了很多。
我不敢挡着他的路，赶紧随便找个座位放下书包坐了下来。
老李环顾了一周教室里的众人，不紧不慢地往讲台上走去。
这个过程里，我们那两位坐在两侧窗台上的同学好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首到老李将手里的书看似随意实则用力地扔到讲台上，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响。
我往两侧看了看，着实是有些好奇那两位的反应。
林挽汐倒是在反应过来后马上有了行动，她转过身子，双手撑着窗沿，脚踩在椅子上跳了下来，随后从书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椅子，这才坐了上去。
老李一声不吭地看着她做完这一系列动作，这才带着若有若无的笑，不紧不慢地开口：“这位同学，怎么？
第一天上学就想让我失业是吧？”
其他同学闻言都忍不住小声笑了起来，我也没忍住，还坐在靠走廊窗台上的苏夏也没忍住。
据后来的苏夏说，那时她心里想的是：叫你装逼，舒服了吧？
但是老李并没有忘记还有个苏夏，他突然收了笑意，皱着眉大声呵斥道：“笑什么笑！
都是上高中的人了，基本的安全意识没有是吧？
椅子扎***？
还是窗台上有什么东西很吸引人吗？”
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偷偷看向苏夏，不止是我，许多人都偷偷看向了苏夏。
大家都清楚老李在说谁。
苏夏却依旧坐在窗台上，一动不动，眼神首勾勾地看向老李，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听不懂老李骂的人里其实也有她一般。
老李对上苏夏的目光，似乎是没料到这个女生的反应，他愣了一秒后迅速地提高了音量：“怎么？
没点到你的名字是吧？”
苏夏这才不情不愿地收起了笑，利落地踩着椅子一跳，又干脆地往椅子上坐了下去。
我们都屏着气收回目光，看向了老李。
那时我们摸不清老李的脾气，都担心苏夏这样明显的逆反行为会引发老李的怒火，然后殃及我们。
但是老李没有，他只是默默地盯着苏夏看了一小会儿，便收回了目光。
“各位同学，今天是你们正式开启高中生活的第一天，我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这是老李作为我们三年班主任正式说的第一段话。
就这样，2008年夏天，我们开启了精彩的三年高中生活。
第一天的报到过后是军训。
不知道大家的军训体验怎么样，在我的记忆里，我的高中军训，是由汗水和汗味，以及苏夏，构成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很多年以后，大家坐在一起回忆那一年的军训，印象最深的基本上都是同一个画面。
那时军训快结束了，因为要走方阵，所以各班都在抓紧训练。
我在方阵里刚好站在苏夏的后排。
经过我的观察，我发现苏夏几乎每次都在浑水摸鱼。
大家都在规规矩矩的走正步，按照要求走得坚定有力，苏夏却懒洋洋的，不过也不失标准，所以也没有被揪出来过。
但到了最后练习喊口号时，苏夏终于被揪了出来。
那天下午老李过来看我们的训练情况，而我们正在训练喊口号。
其实在一个团体里，只要有一半以上的人喊得够响亮，那么少部分人摸鱼其实是不打眼的。
我这样觉得，是因为我站在苏夏身后，能听到她用几乎只有旁边的人才能听清的声音在小声地跟着念口号。
而且其实我也只有那么大点声音，但是我感觉这并不影响我们班的口号喊得极其的嘹亮——至少在我听来是嘹亮的。
不过老李很明显不这样觉得。
他踱着步在方阵周围绕了一圈又一圈，还多次在我们喊口号的间隙呵斥道：“都没吃饭吗？
声音这么小！
喊不出来就都别吃饭了！”
每次老李绕到我这附近时，我都会临时加大音量。
因为我总感觉老李是有目的的在绕圈，我总觉得他在等着揪某个人。
“先停一下。”
当老李绕了七八圈后，停在方阵前，跟教官打了个招呼，目光投向我这边时，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我暗道不好，老李不会盯上我了吧？
我还没来得及调整状态打消老李对我的关注，就看到他又带着他那若有若无的笑意，慢慢地朝我走了过来。
说真的，我并不想在众人面前出这种风头——被老李揪出来当着众人的面训斥。
毕竟老李嗓门大，这操场上又不止我们一个班，十米半径内还有另外几个班也在训练。
要是在这里被训，跟在全年级大会上被训有什么区别！
就在我的心七上八下的时候，老李双手抱胸，停在了......苏夏的面前。
我松了口气。
但我猜，苏夏应该没法松口气了。
“你，喊遍口号我听听。”
老李挑了挑眉，示意苏夏。
据后来的苏夏说，她当时觉得全班都在盯着她。
苏夏愣了愣神，清了清嗓子，随后喊了一遍口号。
说实话，那声音，我怀疑我后面一排的同学压根都听不见。
惨了，这下估计要被老李抓住机会往死里整了......想到前几天苏夏坐在窗台上跟老李对峙的那短短几秒，我在心里为她捏了把汗。
果然，老李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走近苏夏，微微前倾，笑道：“你刚刚讲什么悄悄话呢？
我听不见。”
苏夏的脸部肌肉抽了抽，硬着头皮又稍微加大了音量再喊了一遍口号。
这次声音的确是大了一丢丢，我估摸着我后面的同学应该能听清楚了。
但是老李依旧不满意：“再大声点。”
苏夏无奈，又一遍。
但是这次她的声音没有再加大，依旧跟上次一样，不知道是真的没法再大声，还是故意在跟老李作对。
值得一提的是，其实不只是声音，她喊出来的口号，总是让人听起来就觉得她懒洋洋的。
老李又是猛地提高声音一顿呵斥，给我都吓了一激灵：“你这是学生该有的样子吗？
喊个口号能给你喊死了是吧？
这口号很丢人吗？
喊不出口吗？
你是声音只有这么大还是不想喊？
还是跟我作对呢？”
苏夏没有说话，其他同学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老李大手一挥：“其他人，原地休息！
苏夏，出列！”
老李让苏夏一个人站到队列旁边喊两百遍口号外加自己的名字。
于是那个下午，当我们顶着烈日在练正步，偶尔休息的时候，苏夏自己一个人站在一边，喊完了两百遍口号，外加“大家好，我是163班的苏夏”的社死版自我介绍。
夏日，烈日，红衣短发叛逆少女，斜靠在窗台上；夏日，烈日，军装短发倔强少女，独自一人站在操场上，顶着来来往往的各班新生异样的目光，无精打采地一遍又一遍报着自己的班级和姓名。
这就是我们班同学对苏夏的第一印象。
也是在我们年级大多数人心里，高中记忆的第一幕。
自那天起，全年级的人都记住了苏夏的那张脸，哪怕不知道她的名字，大家也都知道了，高一163班，有一个刚进学校就跟班主任（噢，忘了说，老李甚至还是年级主任）杠上了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