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的唇离开得太突然,像一场被强行终止的化学反应。
她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尝到一丝金属的腥甜——那是她不小心咬破的下唇渗出的血珠。
"呼吸。
"程墨的拇指擦过她唇角,指腹的温度异常灼热,"除非你想成为第一个因接吻窒息的特异功能者。
"他的声音带着轻微的气音,像是刚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实验室的应急灯突然亮起,将程墨的侧脸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
宁檬注意到他耳后有一道三厘米长的疤痕,在刺目的红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瞬间尝到了封存在琥珀里的松脂味——带着经年累月的苦涩,却又奇异地混合着某种温暖的木质调。
程墨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别碰那里。
"他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宁檬从未见过的阴翳。
通风系统突然发出尖锐的嗡鸣,像是某种警报。
程墨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她推向工作台后方。
试管架在撞击中倾倒,玻璃器皿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支标着"δ-癸内酯"的玻璃管滚到宁檬脚边,淡黄色的液体渗出来,在洁白的瓷砖上画出扭曲的树状图。
"别动。
"程墨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的右手看似随意地搭在她肩上,左手却在她掌心快速划着什么。
宁檬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分辨——那是摩斯密码:隔墙有耳。
玻璃门外,林悦的白大褂一闪而过。
但宁檬的味觉立刻捕捉到了异常——这不是林悦常带的茉莉护手霜味道,而是某种廉价的合成柠檬香精,刺鼻得像是要刻意掩盖什么。
更奇怪的是,这个"林悦"走路的姿势略显僵硬,右脚落地的力度比平时重了0.3秒。
程墨的笔记本啪地合上,发出一声闷响。
在最后闭合的瞬间,宁檬敏锐地注意到夹在其中的照片边缘有焦痕,像是被人从火中抢救出来的。
照片里穿白大褂的女人有着和她一样的琥珀色瞳孔,站在标着"感官研究所"的门牌前。
那个女人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造型奇特的戒指——蛇形银饰缠绕着一颗血红色的宝石。
"周三下午三点。
"程墨突然提高音量,声音恢复了那种公事公办的冷静,仿佛在朗读实验报告,"你的复合维生素B血药浓度会降到阈值以下。
"他借着整理领带的动作,迅速往她口袋里塞了什么,"记得补充剂量,否则味觉过载的症状会加重。
"自动门开启的瞬间,宁檬尝到了程墨留下的余味:不是方才那个吻带来的银河系般的绚烂,而是手术器械浸泡在消毒液里的冰冷金属感。
她将手伸进口袋,摸到一个冰凉的金属物体——一个微型U盘,外壳上刻着一串精细的经纬度坐标:39°5420"N 116°2529"E。
实验室重归寂静后,宁檬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她打开气相色谱仪,将程墨最后接触过的烧杯放入分析舱。
仪器运转的嗡嗡声在空旷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当分析图缓缓打印出来时,墨迹勾勒出的异常波形让她倒吸一口冷气——那不是任何己知的食用香精结构,而是一种神经抑制剂的分子式,代号"ST-7",旁边还标注着一行小字:用于阻断感官共感者的能力传导。
窗外,雨滴突然开始横向流动,违反物理规律地沿着玻璃表面平行移动。
宁檬眯起眼睛,这才发现玻璃外趴着几只机械昆虫,它们的复眼折射出诡异的虹彩,六条腿末端装有微型吸盘。
当她想凑近查看时,最近的一只机械甲虫突然转向她,口器部位射出一道红光,在她额头上形成一个微小的红点。
手机在此时突然震动起来,在金属工作台上发出令人心惊的嗡鸣。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没有文字,只有一张模糊的图片。
宁檬放大图片,发现是二十年前的报纸剪报,标题赫然写着《感官研究所爆炸事故:9死3伤》。
配图中一个满脸是血的小女孩被消防员抱出废墟,她右手紧紧攥着什么——放大后清晰可见是一个与宁檬口袋里一模一样的U盘。
宁檬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她颤抖着将U盘插入电脑,加密文件夹自动跳出一个视频播放器。
第一个出现的是一段音频文件,背景音里有她熟悉的、程墨的脚步声,接着是他压抑的喘息:"父亲,找到她了。
但那个预言可能是真的——共感者终将成为自己能力的囚徒。
"音频末尾,宁檬听到了最可怕的声音:自己的心跳声,清晰得就像有人把听诊器贴在了她的胸口。
而文件属性显示记录时间是今天上午十点十五分——正是她独自在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
视频窗口突然闪烁起来,跳出一段实时监控画面:程墨站在某个昏暗的地下室里,面前是一个巨大的电子屏幕,上面分割显示着十几个监控画面——全都是宁檬在不同地点的实时影像。
程墨对着耳麦说了什么,画面外的另一个声音回应道:"确认目标己接触ST-7,记忆唤醒程序可以启动了。
"就在宁檬想要关闭视频的瞬间,最后一个文件自动弹出——那是一份标着"绝密"的人体实验报告,受试者编号E-107,照片上赫然是8岁时的宁檬。
报告末尾的医师签名龙飞凤舞,但依然可以辨认出那个名字:程砚秋——程墨的父亲。
实验室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只剩下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宁檬惨白的脸上。
她听到自动门锁被远程启动的咔嗒声,以及窗外那些机械昆虫集体振翅的嗡嗡声。
最糟糕的是,她的舌尖开始泛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味道——像是所有味觉能力正在被某种力量强行抽离,留下的只有虚无的苦涩。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宁檬用尽全身力气按下手机快捷拨号键。
听筒里传来程墨惊慌的喊声,但她己经无法回应了。
她的手指滑落在工作台上,碰倒了那支标着"δ-癸内酯"的试管,液体在台面上扩散开来,形成一个完美的问号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