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蒙握着镊子的手顿了顿，显微镜下肖盈的血细胞标本正在显影液里舒展，嗜酸性粒细胞像破碎的星屑漂浮在粉色溶液里。
窗外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闷响，她看见欧阳的白衬衫掠过格栅窗，衣角染着肖盈常用的蓝莓味香水渍。
"这是死亡预告。
"肖盈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李蒙手抖打翻染色剂时，对方正叼着棒冰斜倚门框，银发梢滴落的水珠在地面晕开蓝墨水似的痕迹。
她赤脚踩过狼藉的玻璃渣，趾甲涂着星空蓝甲油："上周生物课我就发现了，我的血里有磷火在烧。
"李蒙的右耳开始嗡鸣。
肖盈的体温总带着低温症患者的凉意，此刻却像熔岩般灼烧她的后背。
当对方的手指缠上她发尾时，她看清那三枚尾戒上刻着细小的"WY"字母——王阳名字的缩写正闪着冷冽的银光。
暴雨在放学铃响时倾盆而下。
李蒙握着备用伞站在车棚，右耳捕捉到肖盈放肆的笑声穿透雨幕。
透过栅栏缝隙，她看见肖盈将王阳按在褪色的光荣榜上接吻，银蓝色发丝缠着男生校服的第二颗纽扣。
王阳的手掌擦过肖盈后颈的蝴蝶纹身，动作却突然转为暴戾，扯着头发将她的额头撞向公示栏玻璃。
"***就是个会喘气的娃娃！
"王阳的怒吼混着玻璃碎裂声刺入李蒙的右耳。
血从肖盈眉骨滴落时，她竟在笑，染血的虎牙咬着撕下来的月考排名表，欧阳的名字在雨水冲刷下化作蓝色墨迹。
李蒙的伞骨在掌心折断，左耳助听器突然爆发出尖锐啸叫。
午夜急诊室的荧光绿得瘆人。
李蒙蜷缩在等候椅上看护士给肖盈缝合伤口，碘伏棉球滚落的声音在她右耳无限放大。
"这是第七次。
"肖盈晃着缠纱布的左手，腕间新鲜刀伤叠着旧疤，"他说我连疼痛的表情都像在演戏。
"输液管里的点滴突然倒流成血线。
李蒙冲过去按住肖盈乱动的手腕，触到皮肤下蝴蝶振翅般的震颤。
肖盈反手扣住她的指节按在自己颈动脉："感觉到了吗？
这里藏着会杀人的蝴蝶。
"她的瞳孔在镇痛剂作用下扩散成深渊，呓语随药液注入静脉："欧阳的衬衫...是我故意弄脏的...""你们在做什么？
"欧阳的镜片蒙着白雾，手中提着肖盈最爱吃的蓝莓蛋挞。
李蒙的右耳听见蛋挞盒坠地的闷响，左耳助听器传来肖盈放肆的大笑——那个本该在医院休养的人，此刻正穿着欧阳的棒球外套，在监控死角亲吻他滚动的喉结。
黄昏的游泳池泛着氯水腥气。
李蒙潜入池底时，右耳灌满水压的轰鸣。
透过荡漾的波光，她看见肖盈坐在岸边晃着双腿，纱布下的伤口渗出血丝，在池水晕开淡粉色的雾。
当欧阳的阴影笼罩过来时，肖盈突然拽住李蒙的脚踝下坠，三个人的呼吸在池底纠缠成串气泡。
"你左耳听见我的心跳了吗？
"肖盈的唇贴上她耳廓，将氧气渡入她窒息的胸腔。
欧阳惊慌的扑水声在头顶炸开，而肖盈腕间的银镯沉向池底，刻着"向死而生"的篆文正在生锈。
暴雨夜的天文台废墟，肖盈拆开偷来的特快专递。
紫光灯扫过文件袋封口时，王阳的指纹在紫外线下发蓝。
"他父亲签署的遗体捐赠同意书。
"肖盈笑着撕碎器官捐献卡，碎屑像白蝴蝶扑向生锈的望远镜，"你说我的心脏，能不能在别人胸腔里继续跳？
"李蒙的掌心被碎纸边缘割出血痕。
肖盈突然含住她的手指，铁锈味在唇齿间漫开："下周三是王阳生日，你要不要看场真正的烟火？
"她的睫毛扫过李蒙突突首跳的腕脉，在皮肤上写下经纬度坐标，数字的最后一笔浸透了经血。
市立美术馆的火灾警报响起时，李蒙正站在《破茧》的油画前。
画中少女背对观众，蝴蝶骨刺出淋漓伤口。
手机在掌心震动，肖盈发来的定位闪烁如将熄的星，附言是泰戈尔的诗句："让生时丽似夏花，死时美如秋叶。
"当李蒙冲进燃烧的旧仓库，看见肖盈正在汽油桶上起舞。
她的银发裹着烈焰，哮喘喷雾罐在指尖旋转成风车。
"来玩最后一个游戏。
"她将打火机抛向空中，裙摆点燃的瞬间露出大腿内侧新纹的条形码——王阳的生日数字在火光中扭曲变形。
"不要！
"李蒙扑过去的瞬间，肖盈却翻身跃出气窗。
消防车的鸣笛刺痛右耳，左耳助听器里传来肖盈最后的喘息："告诉你个秘密..."燃烧的梁柱轰然倒塌，后半句话永远埋在了春天最后的灰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