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春风许烈酒 路山玉 2025-02-28 10:5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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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酒香酿酒坊的橡木桶在深夜里发出叹息时,我正蜷缩在母亲逐渐冰凉的臂弯里。

窗外的蝉鸣穿透青砖墙,与父亲砸碎酒坛的脆响缠绕在一起,那年江南的梅雨季格外漫长。

接生婆剪断脐带时,最后一滴羊水正顺着母亲发青的指尖坠入酒曲堆。

父亲跌坐在满地陶片中,望着木桌上并排的粗瓷碗——左边盛着刚接的生辰酒,右边是母亲临盆前温好的堕胎药,此刻都落满了暴雨卷进来的合欢花瓣。

我的人生始于这场荒诞的二选一。

当父亲颤抖着把手指探进右边酒碗时,屋檐下垂死的风铃却突然发出清越的撞击声。

后来孙一天说,这是母亲在黄泉路上替我选了烈酒浇灌的命途。

东厢房从此成了禁地。

褪色的桃木梳卡着几根枯发斜插在妆奁里,床褥上的血渍早已氧化成深褐色的地图,墙角处已经结了一层又一层的厚重肮脏的蜘蛛网。

在父亲眼里,我也变成了一名剥夺母亲生命的始作俑者。

我蹲在根本拦不住雨的房檐下,看雨水顺着父亲新扎的稻草人往下淌。

这个代替母亲立在晒谷场的怪物,戴着她的旧草帽,饱满的袖管里不断漏出金黄的麦粒。

再过15个小时,我就要跟着孙一天开始新一阶段的人生,而母亲年少时酿的那坛“春风”被父亲保管着,正在酝酿着着第十个年头的沉默蜕变。

二酒刺孙一天来接我那日,父亲把母亲的妆奁砸在了满是伤痕的门槛上。

飞溅的牛角梳贴着我的耳际划过,在青石板上折成两截,那些干枯的发丝随着霉变的胭脂粉在晨雾里浮沉。

"带着这祸害滚去你的后山窖洞。

"父亲攥着半块破镜的手掌渗出血珠,那些血滴洇染了我粗布包袱里的断齿银锁——母亲留给我唯一的物件。

孙一天浑浊的瞳孔突然收缩,他认出银锁上錾刻的并蒂莲,正是当年母亲独创的酒曲纹样。

窖洞石壁上爬满流泪的苔藓。

孙一天扔给我半块发霉的曲饼当枕头,自己却对着洞壁供奉的杜康像焚香。

三柱线香燃尽时,铜酒勺与陶瓮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惊飞了洞顶倒悬的蝙蝠群。

"明日寅时三刻翻酒醅。

"将铜酒勺***我怀里时,枯枝般的手指突然发力:"你母亲留下的'春风',如今又该结酒花了。

"一夜暴雨冲垮后山坟地,第二天清晨孙一天会重新去垒土,用狼毫笔蘸着掺酒的朱砂在墓碑上描红,"师妹林素娥"五个字每年都会被新漆覆盖,那是我母亲的衣冠冢。

而真正的母亲,已经被父亲埋在了杨家祖坟的旁边。

"你娘酿的'醉三秋',要配着月光喝。

"某个霜降夜他忽然开口,手里擦拭着母亲以前经常用来尝酒的酒杯。

我瞥见杯底刻着"孙林"二字,被经年的酒垢填成暧昧的灰。

我望着孙一天佝偻的背影,耳鬓的白发试图攻城略地。

人们总说他比我父亲苍老二十岁,却不知当我偷看到他箱底的旧照片时,那个与母亲并肩立在曲池边的青年,有着比父亲更锋利的眉眼。

醉三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三酒雾蝙蝠群第两千九百一十次掠过窖洞时,孙一天终于对我的酒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我无暇品味孙一天的声声赞美,转头望向父亲新扎的稻草人,不知何时被挪到了河堤缺口,逐渐空荡的裤管还在不断地漏出麦粒,正在河边堆成倒计时沙漏。

"你爹又在砸酒坛了。

"孙一天突然说。

东厢房传来陶器碎裂的声响,混着父亲含混的咒骂。

孙一天往我衣襟别上铜酒舀时,远处传来火车碾过铁轨的震颤,震碎了陶瓮表面凝结的盐霜。

铜酒勺之间金属碰撞声像极了远处的火车轰鸣声。

孙一天离去的脚步突然停顿,浑浊的眼睛盯着我:"你娘酿'春风'那年,是十八岁。

"见我默不作声,孙一天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将我腰间的铜酒勺扯回,重重***酒缸:"记住,酒流淌在你母亲的血里,也在你血里。

"我摸出偷藏的地图,那些被酒气浸透的褶皱里,铅笔圈出的海滨城市正在发霉,但那霉斑的形状像极了展翅的飞鸟。

偷酒仪式到深夜才正式举行。

当我撬开那坛私酿的"醉生梦死",浓烈的桃花酒香,闻着就醉人,月光正巧漫过东厢房残缺的瓦当。

我暗暗发誓,绝不做第二个母亲。

她被困在酒坊十九年,而我的翅膀,终究要飞向远方。

地窖深处突然传来陶土崩裂的闷响。

我攥紧酒坛,任由酒气在肺里燃烧。

快了,就快了。

等火车再次碾过铁轨,我要让窖洞的蝙蝠群,最后一次掠过我的影子。

四酒方"手腕要稳。

"孙一天教我辨酒花那年,他握着铜勺敲打我取酒的动作,教鞭却是母亲用过的湘妃竹——竹节里至今卡着半片褪色的红叶,边缘的锯齿状伤痕已经被磨的不再锋利。

直到某个雨夜他醉倒在酒缸间,我才发现孙一天和我父亲母亲的秘密,竹管深处藏着母亲十八岁写的酒曲配方,纸上的"孙师兄"被当年被父亲强娶时泪痕晕染成扭曲的河流。

泛黄的纸张上,却仍能嗅到淡淡的玉簪花香——那或许是母亲最喜欢的花。

那夜的风格外大,窖洞的油灯在风中摇曳,将孙一天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衣襟散开,露出心口那道陈年旧疤——形似母亲银锁上的并蒂莲。

我再一次仔细端详着湘妃竹,虽磨损严重,却仍能辨出母亲娟秀的字迹:"为君所创,今赠于君。

"那个配方,名唤春风。

而我,在母亲嫁给父亲之前,就已经在母亲肚子里了。

就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我那血气方刚且酩酊大醉的父亲,遇到了送酒回家的母亲,爱与恨充斥着父亲的胸腔,母亲仅存的最后一点反抗意志留在了那个漆黑冰冷的黑夜。

玉簪花枯萎凋零,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飞舞的合欢花瓣。

东厢房传来阴森的嘶吼。

父亲又在进行他每年的招魂仪式了。

五酒蛊这一坛,已经是他酿出的第十七坛“春风”了。

他那拙劣的酿酒技术,用鼻子一闻就是仿制酒。

我第一次不顾孙一天的阻拦,跑到了东厢房门口。

东厢房的木门被风吹得嘎吱作响,仿制"春风"的酸腐味混着血腥气从门缝里溢出来。

我踹开摇摇欲坠的门板时,正撞见父亲把匕首***胸口,刀尖从胸口处剜出的血,颤巍巍落进酒坛里。

他***的上身布满刀疤,十七道暗红色沟壑像蜈蚣爬满胸膛。

最新那道伤口还在渗血,顺着小腹流进褪色的裤腰。

母亲当年的梳妆镜映出他扭曲的脸。

坛口的黄符纸上,歪歪扭扭写着我的生辰八字——原来这些年,他想用我的命,唤回母亲的魂。

“他疯了?”我背对着孙一天,没有回头。

孙一天没有回答我。

“你也希望我母亲回来?”我依旧平静的没有转身。

“我当然希望。”

孙一天激动了起来,手里攥着砍柴的斧子微微发抖。

“用我的命换?”我冷笑着,突然觉着自己是这世上最可悲的笑话。

“怎么可能?”他几乎在吼,脖颈青筋暴起。

他坚定有声的否认却不假解释的辩驳,让我感到无力又无可奈何。

“我以前不懂,为什么当年活下的是我,而不是我母亲。

如今我看见疯癫的杨启发,还有懦弱的你,我突然就明白了,我母亲要的是自由。

杨启发没给过她自由,你也没给过她选择的权利。

当年她明明可以跟你远走他乡,但因为你的自以为是,把她困在了杨启发的身边。

你知道她想要的吗?你不知道,杨启发更不知道。”

我盯着镜子里自己与母亲八分像的眉眼,突然笑出了声:"你们一个年年剜心放血,一个夜夜醉生梦死,可曾问过她想不想回来?”六酒烬“杨启发!”我一脚踹翻其中一个酒坛,混着血水的酒浆泼湿了他的裤腿。

“十七年了,只要我在你身边,你就咒我骂我打我,无时无刻的惦记着让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