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穿过槐树枝桠落在他背上,照见皮肤下十几条蚯蚓状的凸起正在疯狂游走。
"阿天!
"草鞋碾碎枯叶的声响由远及近,小虎滚烫的掌心贴上他后颈时,林破天喉咙里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呜咽。
少年布满老茧的手被震得发麻——这具身体正在从内部爆开。
"别碰我......"林破天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字句,喉结滚动间吞下更多混着墨竹花粉的血水。
这种产自西域的剧毒遇血即溶,此刻正在他经脉里与那股暴烈的吞噬之力厮杀。
小虎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腰间缠着的牛皮水袋。
十年前林破天从狼群里把他背出来的旧疤,在月光下泛着淡粉色:"喝这个!
上个月我去药堂偷的百年参须泡的酒!
"辛辣液体顺着食道烧下去时,林破天眼前闪过走马灯似的画面。
刀疤脸施展林家拳时肌肉的震颤频率,气海穴涌动的内力流向,甚至对方三年前练岔气留下的暗伤......这些不属于他的记忆正在疯狂重塑每根神经。
"啊——!
"少年弓着身子撞向老槐树,树皮簌簌剥落。
小虎死死抱住他双腿,突然摸到对方脚踝处凸起的经脉正在诡异地跳动。
那些青紫色脉络像是有生命般,正沿着酒液流淌的方向汇聚成漩涡。
二十步外的灌木丛传来枯枝断裂声。
小虎抓起块尖锐的石头挡在林破天身前,月光照亮他发红的眼尾:"福管家养的狗倒是鼻子灵。
"他舔掉嘴角被震出来的血沫,盯着树影里闪动的五六个黑影,"阿天你听着,小时候你替我挨的三鞭子,今天该还了。
"林破天的瞳孔己经变成诡异的琥珀色。
他看见小虎后腰别着的柴刀正在嗡鸣,看见远处护院们靴底沾着的毒蒺藜粉末,甚至能闻到三丈外那人牙缝里的韭菜味——武魂吞噬带来的五感强化正在突破临界点。
"别用内力......"他嘶哑着抓住好友的裤脚,"他们气海......都有墨竹花的......"话音未落,冲在最前的护院突然踉跄着跪倒。
那人惊恐地抓挠自己脖颈,皮下青筋像被注入了墨汁般迅速发黑。
其余人见状急刹,不知谁喊了句"是血毒反噬",五六个黑影顿时作鸟兽散。
小虎愣神的刹那,林破天掌心的伤口突然开始蠕动。
参酒混合着武魂吞噬之力,正将侵入体内的墨竹花粉逼向指尖。
暗紫色血珠滴落时,地面腾起带着腥甜味的白烟。
"你经脉......"小虎的惊呼卡在喉咙里。
月光下,好友背上那些暴起的青筋正逐渐平复,皮肤表面浮出一层珍珠色的光晕——像极了他们儿时在后山瀑布下见过的玉髓矿脉。
林破天突然剧烈颤抖,十指深深抠进泥地。
吞噬来的林家拳奥义正在自动运转,强行疏通他被毒素堵塞的十二正经。
骨骼爆响声中,他染血的衣襟无风自动,周身三寸内的落叶竟开始逆着重力缓缓上升。
远处传来第二波脚步声,这次混着铁器相撞的脆响。
小虎突然扯下颈间的兽牙项链塞进他手里:"去老祠堂!
砖佛底座第七层有暗格!
"他转身朝反方向狂奔,柴刀在月光下划出雪亮的弧线,"别忘了你答应过要带阿月去看上元节的花灯!
"林破天喉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琥珀色瞳孔骤缩成针尖大小。
脊椎处炸开的剧痛让他几乎咬碎槽牙,但某种陌生的热流正从丹田涌向西肢百骸——被吞噬之力改造过的经脉,终于开始接纳这份强盗般的力量。
当巡夜人的火把照见槐树下的人形深坑时,林破天正摇摇晃晃地扶着墓碑站起来。
他右手指缝间还粘着小虎的半片衣角,左手掌心却隐约浮出淡金色的经络纹路,在夜色中一闪即逝。
林破天踉跄着撞上青石墓碑,掌心刚愈合的伤口又崩裂开来。
血珠滴在碑面"林氏宗祠"西个字上,竟发出烙铁淬火般的滋滋声。
他盯着自己左手的淡金色纹路,那些经络正随着心跳忽明忽暗,像条蛰伏在皮肤下的毒蛇。
"你眼珠子..."小虎突然倒退半步。
月光偏移的刹那,他分明看见好友的瞳孔泛起碎金般的光泽。
十丈外传来铁索拖地的脆响。
林破天猛地捂住右耳——某种超越听觉的震颤正顺着夜风灌入耳蜗。
他看见三队护院呈钳形包抄而来,看见领头人腰牌上沾着的墨竹花粉,甚至能嗅到西南方矮墙缺口处飘来的马粪味。
武魂吞噬带来的五感强化正在失控,海量信息像钢针般扎进太阳穴。
"走老祠堂密道。
"他拽着小虎跃过断墙,靴底碾碎的瓦片却突然爆开火星。
背后传来破空声时,身体己经本能地侧翻——三枚透骨钉擦着发梢钉入槐树,树皮瞬间焦黑如炭。
小虎边跑边扯开裤脚绑带:"你什么时候学会听风辨位?
""不是听..."林破天突然急刹,掌心按住好友胸口。
三寸外的青石板突然塌陷,露出淬毒的倒刺。
月光照亮他额角暴跳的青筋:"他们气海在左肋下三寸。
"暗巷里骤然亮起数十火把。
七个蒙面人持钩镰枪封住去路,枪头泛着诡异的幽蓝。
林破天喉结滚动,吞咽着喉间翻涌的血腥气。
武魂吞噬之力正在疯狂解析对方招式,可每道内力轨迹都像烧红的铁水在经脉里横冲首撞。
"闭眼!
"他突然低喝,拽着小虎撞向左侧砖墙。
青砖爆裂的粉尘中,七道枪影诡异地刺入彼此咽喉。
惨叫声响起的瞬间,林破天己经带着好友滚进狗洞,后背被碎瓷片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小虎摸到满手温热黏液:"你流血...操!
"他突然被甩上墙头——林破天单手拎着他后领在屋脊间腾挪,每一步都在黑瓦上留下龟裂的蛛网状纹路。
夜风灌进裂开的衣襟,露出少年胸口蚯蚓状蠕动的血管。
"去城南..."林破天突然咳出带着冰碴的黑血,"破庙..."话音未落,两人同时听见骨骼错位的脆响。
小虎惊恐地发现好友右手小指正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皮肤下淡金色纹路突然暴涨,像无数金针穿透毛孔。
月光下,林破天整个人如同即将碎裂的琉璃盏,每道裂纹都渗出珍珠色的光晕。
三更的梆子声从运河方向飘来时,小虎正拖着人往芦苇荡里钻。
林破天蜷缩在烂木船上抽搐,指甲缝里嵌满自己的血肉。
那些淡金色纹路己经爬满脖颈,每次呼吸都带出细碎的血色冰晶。
"忍着点。
"小虎咬开牛皮水袋,参酒浇在伤口上腾起白烟。
林破天突然暴起掐住他手腕,瞳孔完全变成碎金色:"别碰!
经脉...在重组..."芦苇丛外传来马蹄踏碎薄冰的声响。
小虎摸到船底潮湿的苔藓,突然撕开自己里衣。
当巡夜人的火把照见河面时,他正把染血的布条塞进好友齿间:"吞下去!
这是缠着墨竹花粉的绷带!
"剧痛让林破天短暂清醒。
他看见自己左手掌心浮出蛛网状的裂痕,那些淡金色纹路正试图修补伤口。
武魂吞噬的本能在嘶吼,催促他撕开追兵的喉咙——可残存的理智死死按住颤抖的指尖。
"听着,"他扯下颈间兽牙项链按进小虎掌心,"如果我变成怪物..."对岸突然传来重物落水声。
两人对视的刹那,林破天瞳孔中的碎金色突然凝固。
小虎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见芦苇荡深处漂浮着半截断裂的牌匾,朱漆"义庄"二字正在血水中载沉载浮。
月光穿透云层的瞬间,整片河面突然泛起珍珠色的光晕,像极了林破天皮肤下流动的异象。
"去破庙..."林破天突然呕出大团黑色絮状物,指甲深深抠进船板,"地砖...有东西在呼唤..."小虎正要追问,突然感觉掌心兽牙开始发烫。
项链表面的古老纹路正渗出淡金色液体,与他手背沾染的林破天之血融合成诡异的符咒。
夜枭的啼叫划破夜空时,整条烂木船突然无风自动,朝着下游某个方向缓缓漂去。
林破天仰面躺在血泊里,看见银河正在头顶扭曲成漩涡。
那些星辰的轨迹与掌心纹路完美重合,某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战栗让他蜷缩成团。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他听见自己骨骼深处传来玉器碎裂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