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在皮肤下游走的碎金光斑正顺着任督二脉疯狂流窜,所过之处经脉像被烙铁反复碾过。
"阿天!
"小虎扯下衣摆浸透冰凉的晨露,胡乱擦拭他嘴角渗出的黑血,"这破庙连张草席都没有,你让我怎么..."话音被林破天喉间压抑的低吼截断。
少年蜷缩在供桌下,后背抵着褪色的阎罗画像,冷汗将褴褛的衣衫浸得能拧出水来。
他忽然抓住小虎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骨头:"你说...义庄的牌匾是断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个!
""断口..."林破天喘息着摸出贴身匕首,在青砖上刻出歪斜的卦象,"是斜劈还是竖斩?
"匕首尖端突然迸出火星,他盯着那些闪烁的火星轨迹,瞳孔中碎金光芒暴涨——三日前吞噬的那个黑衣人,其独门身法"踏雪惊鸿"正在经脉里横冲首撞。
小虎被那双妖异的眼睛惊得后退半步,后背撞上斑驳的立柱:"斜...斜劈的,像是被什么巨物拦腰撞断。
""果然..."林破天突然低笑起来,喉间涌出的血沫染红了半张脸。
他想起义庄屋檐下那串生锈的铜铃,此刻回忆起来,铃铛表面的饕餮纹与兽牙项链的纹路如出一辙。
破碎的记忆在剧痛中翻涌。
七岁那年误闯林家禁地,石壁上那些被称作"武魂图"的诡异经络画,此刻竟与体内暴走的武学力量产生共鸣。
他猛地撕开衣襟,借着漏进来的月光,看见胸膛浮现出蛛网般的金线。
"听我说。
"他抓着小虎的衣领将人扯到面前,指甲在对方颈侧划出血痕,"用兽牙划开我气海穴。
""你疯了!
""被吞噬的武学需要容器..."林破天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黑血竟带着细碎冰碴,"我的气海就像漏水的破碗..."他沾血的手指在青砖上画出残缺的周天循环,"但若将新得的武学散入西肢百骸..."小虎突然握住他颤抖的手腕。
掌心的兽牙项链不知何时变得滚烫,那些渗出的淡金色液体正顺着两人交握的指缝倒流,在林破天腕间凝成游动的符咒。
破庙外传来夜枭刺耳的啼叫。
林破天突然暴起,抓过匕首朝自己脐下三寸狠狠刺去。
小虎的惊呼声里,刀刃在触及皮肤的刹那被金光弹开——他体内乱窜的"踏雪惊鸿"内力竟自主护住了气海。
"就是现在!
"林破天哑声嘶吼,掌心金线突然如活物般缠上匕首。
小虎眼见那些金线顺着刀刃爬向自己手背,咬牙用兽牙划破指尖,将血珠甩向林破天眉心。
剧痛如潮水般褪去的瞬间,林破天看见自己周身亮起三百六十处光点。
那些在经脉中肆虐的武学力量突然温顺起来,随着他微弱的内力引导,缓缓流向指尖与足尖。
供桌上的残烛无风自动,火苗诡异地凝成莲花形状。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残破的窗棂时,林破天瘫倒在积满灰尘的蒲团上。
皮肤下的碎金光斑己退至心口,却在膻中穴聚成指甲盖大小的金珠。
他伸手触碰那处,指尖传来玉器般的冰凉触感——与昨夜河面上诡异的珍珠色光晕别无二致。
小虎盯着自己掌心淡去的符咒,突然抓起兽牙项链:"这些纹路...好像在动?
"林破天勉强支起上半身,瞳孔骤然收缩。
晨曦中,兽牙表面的古老纹路正缓慢重组,渐渐显露出与义庄铜铃相同的饕餮纹。
而更诡异的是,那些纹路间隙里,竟渗出丝丝缕缕的黑雾,正朝着他心口的金珠蜿蜒游来。
晨雾裹着枯叶钻进庙门时,林破天正用匕首削着供桌残木。
木屑簌簌落在小虎递来的破陶碗里,混着昨夜积下的雨水,搅成暗褐色的糊状物。
"赤芍三钱,白芨五钱。
"他沾着泥灰在青砖上画出药草图样,指尖悬停时又突然划掉,"不,换成鬼针草。
"小虎攥着半截炭条的手顿了顿:"你确定这玩意能吃?
""用七叶莲的根茎榨汁调和。
"林破天扯开衣襟,膻中穴的金珠在日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晕。
那些本该蛰伏的武学力量又开始在西肢窜动,他不得不按住颤抖的右腕,"正午前必须回来。
"陶碗突然发出细碎的爆裂声。
小虎低头看见碗底沉淀的木屑竟在药汁里游走,渐渐凝成与林破天胸口相似的金线纹路。
他猛地将陶碗扣在供桌上,兽牙项链撞出清脆的响动。
"你撑得住三个时辰?
"林破天用匕首尖端挑起药渣,漆黑瞳仁里映出金线诡谲的走势:"看到檐角第三块青瓦了吗?
"他扬手甩出匕首,刃尖穿透瓦片时带起一串细密的火星,"等影子移到瓦当兽首的眼窝..."破风声突兀地撕裂了晨雾。
小虎抄起兽牙项链跃上窗台,回头望见林破天正将染血的布条缠在腰间。
那些昨夜还狰狞可怖的伤口,此刻覆着层珍珠色的薄膜,随呼吸频率明灭不定。
"当心瘴气林的红脚隼。
"林破天突然开口,沾着药汁在供桌刻下歪斜的星宿图,"它们的爪痕会带毒刺。
"小虎的应答被山风卷走大半。
林破天盯着他消失在竹林里的背影,突然反手握住仍在震颤的匕首柄——刃身上不知何时爬满了细如发丝的金线,正朝着他虎口处的旧伤蜿蜒游动。
正午的日光刺破云层时,供桌上的水渍己干涸成蛛网状的裂纹。
林破天蜷在阎罗像后的阴影里,耳畔回荡着经脉中细微的噼啪声。
那些被强行打散的武学碎片正在重组,像无数柄小锤轮番敲击着骨骼。
他忽然伸手按住供桌下的青砖。
砖缝里渗出的寒气顺着掌心钻入经脉,竟与体内躁动的力量形成某种诡异的平衡。
指尖抚过砖面凹陷的纹路时,他猛然想起七岁那年偷看的《林家营造册》——这些青砖的烧制秘法,似乎与镇压武魂图的阵法同出一脉。
破庙外突然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林破天贴着斑驳的墙壁缓缓站起,膻中穴的金珠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他嗅到风里混着铁锈味的腥气,与三日前那个黑衣杀手袖箭上的毒如出一辙。
供桌上的残烛无风自燃,火苗在墙面上投出扭曲的影。
"六个呼吸。
"他默数着心跳,将兽牙项链浸入药渣浸染的雨水里。
项链表面饕餮纹的瞳孔位置突然渗出黑雾,与金线纠缠着没入水中。
第七个呼吸来临的瞬间,林破天抄起陶碗泼向房梁。
水珠在半空凝成冰晶的刹那,庙门外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他贴着潮湿的墙面挪到窗边,瞥见三丈外的老槐树下,半截淬毒的袖箭正插在落叶堆里。
兽牙项链突然变得滚烫。
林破天低头看见那些游走的黑雾正试图钻入他胸口的金珠,却在触及皮肤时被某种力量灼成青烟。
他想起小虎临行前脖颈处浮现的淡金符咒,突然攥紧项链在青砖上重重一磕。
裂纹蔓延的脆响中,饕餮纹的獠牙位置渗出暗红液体。
林破天沾着液体在窗棂画出残缺的卦象,日光偏移的刹那,卦象竟投射出模糊的山林虚影——小虎背着药篓的身影在虚影里一闪而逝,腰间捆着七叶莲的草绳正在松动。
当最后一滴液体蒸发时,林破天听见自己经脉中传来冰层碎裂的轻响。
他盯着掌心逐渐淡去的星宿图,突然将兽牙项链甩向供桌残烛。
火苗蹿起的瞬间,远山深处传来夜枭凄厉的长啼,惊飞了檐角那串生锈的铜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