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钢筋与馄饨的温差

>>> 戳我直接看全本<<<<
方盛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悬停了足有三分钟,屏幕里老爹发来的那串数字像工地围栏上的警示灯,明明灭灭地灼着视网膜。

空调外机在窗外发出老旧的轰鸣,他突然想起上周在施工现场,杨禾蹲在承台边用钢卷尺量钢筋间距,袖口滑落露出的手腕白得能映出钢尺上的刻度,而此刻这串数字,正像那截***的皮肤般让他喉咙发紧。

"打个电话能死啊?

"老爹的语音带着扬声器的电流声,在办公室里荡出回音。

方盛对着空气竖了个中指,拇指却鬼使神差地滑向保存键。

手机壳上还沾着昨天搬砖时蹭的水泥渍,他忽然记起杨禾接文件时总是用指尖捏着纸角,仿佛那些施工图纸是雪片做的,稍不留神就会化在掌纹里。

号码存进通讯录的瞬间,键盘声在寂静里格外清脆。

方盛盯着备注栏里的"杨秘书"三个字,觉得像给刚浇筑的混凝土标上养护日期,生硬得硌人。

他想起在集团楼下看见的场景:杨禾靠在玻璃幕墙上打电话,阳光穿过写字楼的棱形窗格,在他衬衫上投下规则的光影,像给精致的瓷器镀上金边——而现在,这串数字正躺在他满是工程机械APP的手机里,像根突然闯进钢筋堆的银线。

暮色漫进办公室时,方盛才惊觉自己对着手机发了半小时呆。

空调不知何时停了,领口的汗渍在工装衬衫上晕开盐花,却比不上回忆里那丝若有若无的冷香清晰——那天在会议室,杨禾俯身指认图纸错误时,发梢掠过他手背的触感,混着某种清冽的松木气息,像冬夜里工地未拆的防护网,凝着霜却透着干净。

他突然抓起安全帽冲出门去,工装裤口袋里的手机随着步伐撞着大腿。

下班的工人们正往宿舍走,安全帽上的编号在暮色中闪着微光,像极了杨禾办公桌上排列整齐的彩色回形针。

路过工地门口的小卖部时,货架上的草莓味棒棒糖突然让他想起那天递盒子时,杨禾指尖的温度——比混凝土石块暖,比钢筋冷,刚好是能握在掌心的温差。

集团大楼的霓虹己经亮起,方盛躲在马路对面的梧桐树下,看着玻璃幕墙映出的车流像流动的金属溶液。

他数着第二十三层的灯光,想起老爹说杨禾总在深夜改报告,钢笔划过纸页的声音能惊飞窗外的麻雀。

而此刻,那个总在数据里精准游走的身影,正从旋转门里走出来,西装外套搭在臂弯,衬衫领口松开两颗纽扣,露出的锁骨在路灯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馄饨摊的热气在街角织成薄雾,方盛看见杨禾在塑料凳上坐下时,西装裤腿小心地避开地上的油渍,这个动作让他想起工地上技术员校准经纬仪时的慎重。

摊主阿姨递来的搪瓷碗里,泡泡馄饨像雪片般浮在汤面,杨禾用调羹轻轻戳破面皮,蒸汽涌上来模糊了眼镜片,却让他想起在工地看到的——那时杨禾站在刚封顶的楼顶上,白衬衫被风鼓起,像只即将振翅的蝴蝶。

"要加辣油吗?

"阿姨的方言惊醒了发呆的方盛,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摊位边。

杨禾抬头的瞬间,他慌忙把安全帽往脸上一扣,工装裤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工地安全歌***,惊得馄饨汤在碗里晃出涟漪。

"方...方经理?

"杨禾的声音带着疑惑,像图纸上突然出现的修改符号。

方盛顶着安全帽抬头,看见对方镜片上的雾气还没散尽,睫毛上沾着的水珠比混凝土养护膜上的露珠还要清亮。

他突然想起在资料里看到的,杨禾大学时拿过建筑模型设计奖,而此刻这人正坐在路边摊,用调羹小心地撇去汤面的浮油,动作优雅得像在雕琢建筑细部。

"路过...路过看看。

"方盛的舌头像被钢筋焊住了,工装鞋在地面碾出两道深痕。

杨禾突然笑了,那抹笑意在暮色中化开,比搅拌机搅出的砂浆还要柔和:"一起吃吧,这家的虾皮是老板自己晒的。

"他推过一只干净的搪瓷碗,碗沿上的蓝漆掉了小块,却刚好露出底下白得发亮的瓷——就像杨禾衬衫领口下,那道若隐若现的锁骨弧线。

塑料凳在身下吱呀作响,方盛盯着碗里的馄饨不敢抬头。

醋香混着杨禾身上的雪松味涌进鼻腔,他突然意识到,这个总在数据里精准游走的秘书,此刻正用被钢笔磨出薄茧的手指,捏着一次性筷子夹起馄饨,而他的工装裤上还沾着下午搬砖时的红土,像给这幅精致的水彩画泼了团粗粝的油彩。

夜市的灯火渐次亮起,馄饨摊的灯泡在杨禾发梢镀上金边。

方盛偷偷用余光扫过对方垂落的睫毛,突然发现那些在图纸上凌厉的线条,在暮色里都化作了柔和的曲线——就像他刚接手的那个项目,那些生硬的钢筋绑扎,在杨禾的整改意见里,都变成了既合规又带着巧思的构造。

"明天去现场,记得戴新的安全帽。

"杨禾突然开口,镜片后的眼睛映着摊位的火光,"你现在这顶...编号都磨得看不清了。

"方盛摸了摸帽檐上模糊的"001",突然想起这是父亲用了二十年的旧物,而杨禾注意到的,总是这些藏在粗粝表象下的细微末节。

离开时,方盛看着杨禾的背影消失在写字楼的阴影里,西装外套重新披回肩上,又变回那个精致得无可挑剔的秘书。

街角的风掀起他的工装衣角,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是老爹发来的消息:"臭小子,跟人说话结巴时别抠安全帽带,像个偷钢筋的。

"他摸了摸被捏变形的帽带,忽然笑了——原来有些温差,正是让钢筋与瓷片彼此吸引的引力,就像混凝土里的钢筋,越是藏得深,越是能撑起整个世界的重量。

夜市的喧嚣渐渐退潮,方盛站在路灯下看着手机里未拨出的号码。

远处的工地塔吊还在转动,灯光在夜空中划出明亮的弧线,而他知道,在某个玻璃幕墙后的办公室里,那个带着雪松气息的身影,正对着图纸计算着下一次相遇的精确坐标。

就像此刻碗底残留的馄饨汤,温热的余温还在掌心,而更烫的心跳,正在钢筋与瓷片的间隙里,悄然浇筑着第一块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