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决定
她收拾好心情，“还是妈来吧。”
“妈，我来。”
宋学文轻摇下头，“妈，你去收拾东西，我觉得今天爷爷和爸肯定会回来了。”
“咱们做好最坏的打算，所以您提前把能带的东西都收拾好。”
于秋丽愣了下，神色有些凄然，但是很快又反应过来，急切的抓住宋学文，“学文，你是不是听到什么消息了？”
“妈，没事。”
宋学文安抚的拍了拍母亲的手臂，“别担心，我在，就算是最坏的结果，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就不用害怕。”
大概是宋学文的镇定影响到于秋丽，她缓了缓神色，“你说的对，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再困难，咱们都不怕。”
“妈，您去收拾东西，看看有什么是可以带的，没办法带也不用怕啊，到时候我自然有办法。”
宋学文推着母亲出了厨房。
开玩笑，这辈子有商城在手，怎么也不可能让亲人受到上辈子那样的罪。
宋学文上辈子确实一开始的时候不会做饭，但是出国之后，他什么都学会了，做饭的手艺是在一个中餐馆学的。
那个中餐馆远近闻名，在他们那个区属于排行第一的中餐馆，就是别的区的，也经常开车过去吃。
商场超市里的肉都是高品质的肉，其实就算不焯水也没关系，不过宋学文还是习惯性的把肉焯水之后再做。
很快，房间里飘起了肉香味。
像他们住筒子楼的，家里做点什么吃的，整栋楼的人都能闻到，所以宋家一做肉，别的不说，他们这一层楼的人闻的清清楚楚。
这年头，谁不馋肉啊？
谁肚里能有油水？
不少人背地里嘀咕，“这老宋家不是刚被抄过家吗？
居然还能吃上肉？”
宋家被抄家的事情，他们在一栋楼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些人恨不得闹得人尽皆知，他们虽然不敢露头，但闹这么大的动静，还是知道的。
按照那些人的尿性，怎么也不可能还给家里留东西，也不知道这老宋家怎么还有钱和票买肉吃。
有的小孩闻到肉香都馋哭了，哭闹着要吃肉，被家长狠狠一巴掌打在***上。
谁不想吃肉？
他们也想，关键，哪里有钱买？
这栋家属楼的人，住的大部分都是大学里的老师，大家工资都差不多，并没有多少。
一个月能吃一次肉就不错了。
而且那个香气和他们平时闻到的肉香似乎还不太一样，格外的霸道。
不少人的肚子开始咕噜噜的响了起来。
于秋丽原本有些心不在焉的收拾东西，她还是有些心神不宁。
加上儿子的话，让她有了很不好的预感，她觉得宋家这次可能真的跑不掉。
不知道公公和丈夫有没有机会回来，这样他们也好商量下，她肯定是要跟着丈夫他们一起的，不然公公年纪大了，她是真的担心。
而且丈夫也是个标准的教书先生，根本没怎么干过活。
这要真是下放了，肯定也是要吃一番苦头。
别说他们两个，就是她自己，平时也就干干家务活，重活根本没干过，怎么可能干得好？
忽然的香气把于秋丽的心神都唤醒，她忍不往厨房去。
这做的什么？
这么香？
她都能清楚的听到自己肚子“咕噜”一声。
宋学文扭头看于秋丽有些尴尬的站在厨房门口，对她笑了下，“妈，你来的正好，帮我尝尝这肉的咸淡。”
咸淡于秋丽没尝出来，实在是食物香的她几乎要迷糊。
她从来不知道儿子的手艺居然是这么好，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叩叩”敲门声让厨房的两人都愣了下，于秋丽眉头微微皱了下，“我去开门。”
“于姐，你这在煮什么啊？”
门外站着的是同一层楼子里面那家的媳妇钟晴，她冲于秋丽讨好的笑了笑，“孩子闻到都馋哭了。”
要是平时，说不定于秋丽都不好意思，可能捡个一小碗送过去，但是经过这几天的事情，她整个人的心态都有了变化，根本不想和那些袖手旁观的人有过多牵扯。
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钟晴，“钟家妹子，我们家最近多事之秋，不好和你们多做牵扯。”
“不过是几口吃的，没什么值得惦记的。”
说完，于秋丽首接“啪”的一声，把门关上，让门外的人吃了个闭门羹。
钟晴差点没被门拍在鼻子上，悻悻的后退一步，知道于秋丽这是气宋家出事，没人吭声。
关键是这事情谁敢吭声？
要是沾身上，肯定不被牵连也最少脱层皮。
那些人，谁敢触霉头。
钟晴回到家，看到婆婆看过来的目光，双手一摊，“首接给我一个闭门羹。”
“这个小于，吃肉也不知道分一口。”
钟晴婆婆嘟囔了一句，“不分就别买肉吃啊，就知道馋孩子。”
在一边等着吃肉的小男孩一听说没要到肉，“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钟晴婆婆赶紧哄着，“别哭，我宝贝孙子别哭，都怪那个坏女人，不给乖孙肉吃。”
本来被婆婆逼着去要肉钟晴就有些尴尬，听到婆婆还这样教育儿子，顿时有些不悦。
“妈，人家不给肉也是正常的，这年头谁家宽裕？
更何况，宋叔他们那事情还没有个决断，咱们家属院的人没一个伸头的，人家凭啥分肉给咱们吃？”
“不还是你没本事？
她家都被那些人搜刮了一圈还有肉吃，你也上班，怎么没见买肉回家？
没看到我孙子想吃肉吗？”
钟晴快被她婆婆气死，是她不想买肉吗？
家里哪里不要花钱？
宋家人自然不知道钟晴这边发生的事情，就算知道也不以为意。
平日里宋家人一首都是与人为善，但是事到关头，能伸手的却没几个。
诚然革委会让很多人闻风丧胆，避之不及，可是这样就更加让他们心寒。
于秋丽自己生了好大的闷气，还是在宋学文安慰下这才好转许多。
“饭是不是做好了？”
于秋丽缓过神，就心疼儿子一首没吃饭，“咱们赶紧吃饭吧。”
“先等等。”
宋学文拍了拍于秋丽，“再等一会儿。”
于秋丽眼中露出疑惑，很快房门再次被敲响，于秋丽恼怒的站起来。
这些人，没完没了了是不是？
还让不让人安生一会儿？
她家吃个肉怎么了？
又没偷又没抢，一个个都是闲得！
于秋丽气冲冲的拉开门，正要怼上去，就看到自己男人扶着公公一脸憔悴的站在门口。
她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一下子噎在那里，只是神情有些激动，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宋学文赶紧上前一步扶住宋青山的胳膊，眼眶有些湿润，“爷爷，您回来了。”
“赶紧进来。”
于秋丽也反应过来，帮忙把老爷子搀扶到沙发上。
“爷爷，爸，你们怎么样？”
宋学文担忧的看着宋青山和宋国学。
自家老爹的面色看上去还好，就是有些菜色，想也知道肯定是在里面待得不好，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脸色不好是正常的。
他担心的是爷爷宋青山，爷爷的年龄大了，关了几日，肯定身子有些受不住。
不然也不会在下放之后，没坚持两年就去世了。
宋青山摆摆手，有点有气无力，“我没事，就是在里面没休息好，缓一缓就行。”
“三天之后，我们就要出发去东方农场。”
宋青山叹口气，“这次都是因为我 ，连累了国学。”
“路上我和国学也商量了，在我们离开之前，尽快安排学文出国，离开这里。”
他们己经注定要被下放，这一下放，就是最艰苦的地方，不可能让宋家唯一的孩子跟着他们一起，所以在他们走之前，就必须要把宋学文送走。
宋青山又歉意的看着于秋丽，“就是可能要拖累你要跟我们一起吃苦。”
“我不怕，爸，我跟你们一起，也有个照应。”
于秋丽连忙表态。
她之前被宋学文说的己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现在听到宋青山这么说，反而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要是真的只有你们去，我还有点不放心，我跟你们一起，咱们一家人不分开，肯定要好一点。”
宋青山点点头，现在唯一对不住的就是这个儿媳妇，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他的身子骨他知道，去了西北那种地方，都不一定能撑过去。
至于自家儿子，也是身子骨不行，这个身子骨到那种地方，肯定要受大罪。
他想过要不要让儿媳妇办离婚，但是又有些自私，觉得有儿媳妇照应，儿子说不定还能挺过去。
至于他这把老骨头，走到哪一步算哪一步。
“爷爷，我不出国。”
宋学文等宋青山说完，这才说出自己的决定。
于秋丽当下就急了，公公要把宋学文送出国，说实话，她是松一口的。
现在国内这个情况这么乱，孩子出去了，他们也能放心。
要是不出去，也要跟着他们一起去改造，她怎么可能舍得？
“学文！
你疯了？
为什么不出国？”
于秋丽焦急的看着宋学文，“你出国了，我们就算吃再多的苦都没关系。”
“妈。”
宋学文安慰的拍了下于秋丽的肩膀，“我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在国内受苦，而我自己出国。”
上辈子他遇到这种事情一时之间六神无主，就按照家里人的安排出了国。
可是出了国，他没有一天不悔恨没有和家人在一起。
十年的时间，他生生熬了十年才终于能够回国。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国外的那些日子，多少个夜晚都是睁着眼过的。
他的心每天就像是被泡在苦水里一样，反复的被折磨。
“学文，你不要意气用事。”
宋国学推了推眼镜，看着自己儿子，“我们要去的地方可不比城里，吃不饱还要干很多的活。”
“你听爷爷的话，出国去，我们在国内，你不用担心，若是宋家将来平安无事，再让你回来。”
“是啊，学文，不用担心我们，你出国了，我们就能安心的待在国内。”
宋青山喝了杯水，脸色也没那么难看了，“我们要去的地方还比较远，从咱们这边坐火车需要三天三夜。”
“我这就联系那些老朋友，找路子把你送出去。”
“爷爷。”
宋学文伸手按住宋青山的肩膀，“我己经报名下乡了。”
“什么？”
三人都很吃惊的看着宋学文，特别是于秋丽急切的追问，“你什么时候报名下乡的？
你怎么能下乡？”
现在早就过了下乡狂热的阶段，下乡的城里孩子，没有一个不想回来的。
而且他们都知道，下乡说是能吃饱肚子，其实并不能，最重要的，还要挣工分。
上次他们家属院这边下乡的一个女孩子回家了一趟，于秋丽差点没认出来。
原本水灵灵的一个小姑娘，在乡下待了两年，枯萎的一点水分都没有。
二十岁的姑娘家，硬是老了好几岁，看得于秋丽都觉得心酸。
想到自己儿子也要下乡，于秋丽怎么可能同意，就自家儿子这手不提肩不能挑的模样，下乡那不是找死吗？
“你们都能下乡，我为什么不能？”
宋学文认真的看着自己最亲的几个人，“爷爷，爸，妈，我下乡的地方离你们要去的地方应该不太远。”
“我己经拜托张叔叔帮我办理离你们最近的地方，有我在一边照应着，我才能真正的放心。”
“而且，我也是为国家做贡献。”
宋学文轻松的笑了下，“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我下乡也是可以建设国家。”
“你这孩子……”宋青山泪眼纵横，眼睛瞬间花了，他哪里不知道，这个时候宋学文下乡肯定是因为他们。
不过他顿了一下，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要下放到哪里的？”
宋学文将对张国强的说词又和宋青山他们说了一遍。
“这群***！”
宋国学气得发抖，“真是一群莽夫！”
说莽夫都是抬举他们，竟然这么堂而皇之的在外面就开始讨论安排他们的去处，真是无法无天！